相对来说，叶然用的手段，远比眼前的胖瘦头陀要高明，同样是杀猪，叶然是绅士风度的贵族，靠的是智慧，而这眼前这两位，则是地痞无赖杂牌军，靠的是坑蒙拐骗。

彪哥摊位和其他摊位差不多，两米见方的方布上，摆着各朝各代的物件，钱币玉器，字画古籍，却以瓷器居多，每件东西都是古意盎然。

叶然没去看摊位上的东西，既然对方把自己当成肥虫，肯定不会用这些东西钓鱼，不然也太没档次了。

“小刀，那件宝贝有人定下了，没看我都收起来了嘛，你怎么还带人来，你这是坏规矩啊。”

看到叶然和小年轻走来，彪哥明显不耐烦，神色也很傲慢，似乎对小年轻的做法很不满。

训斥小年轻后，彪哥又看向叶然，起身抱了抱拳，丝毫不减傲慢：“兄弟，真是对不住了，我这朋友不懂规矩，还请见谅。”

彪哥做足了样子，傲慢不失正气，钻营不忘规矩，不过叶然却发现，彪哥嘴上说着拒绝，目光却撇向自己，小刀也不断给彪哥使眼色。

他们打得什么心思，叶然一眼能看穿，顿时觉得无趣：“既然有人定了，那我就不看了，真是好宝贝我也买不起，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别、别走啊大哥，绝对是品色正的好东西，您先看看也不迟啊，彪哥，没你这么做生意的，大哥只是来看看，你怎么能把人往外赶呢。”

小刀赶忙拉住叶然，看来是真急了，也不忘给彪哥使眼色，让他赶紧松松口，别真把人吓走了。

彪哥看叶然要走，也有些慌了，语气也软了：“兄弟，我这儿是开门做生意的，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会坏了规矩的，而且定下的老板也说了，下午就拿钱来成交，到时候我没法向他交代啊，得得得，看兄弟你面善，今天就破例一次······”

叶然停下脚步，既然来都来了，看两眼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古玩行里没有强买强卖一说，只要自己不贪心上套，眼前这两人说破大天，也拿他没办法。

“那行，先看看再说，要是喜欢就要了······”

看叶然回头，小刀顿时面露喜色：“对对对，大哥说的对极了，彪哥您不是还没成交嘛，咱们开门做生意求得是钱，哪家价高哪家得，哪能跟钱过不去啊。”

“成，先看看再说，不过有言在先，看可以看，包不包我还要考虑考虑，总不能叫我言而无信吧。”几番犹豫后，彪哥彻底松口。

看样子今天，彪哥和小刀两人还没包过东西，不然不会这么着急，也不会病急乱投医，找上叶然这么一位，怎么看都不像有钱的主儿，他们打的算盘，能捞先捞上一笔再说。

只是他们的演技，实在有些堪忧，叶然都看不下去了，而且他们竟把自己当成肥虫，真是小偷遇到了贼祖宗。

彪哥把身后的小马扎挪开，叶然才发现，原来小马扎下面，还有个藤条箱子，难怪刚才觉得彪哥的小马扎，要比别人高出许多。

打开箱子后，刀哥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擦干所有手汗，蒲扇也被他丢开，然后从箱子里小心翼翼的，请出一个用红布盖住的物件。

解开红布盖头后，里面赫然是一件瓷器，器型不算高大，看上去有些老旧，瓶口还崩了两个小口，但在亮光下，釉色显得鲜艳夺目，看起来像个老物件。

看器型，高约三十厘米，腹径二十厘米，颈较细，颈部中央微微收束，颈部向下逐渐加宽，过渡为杏圆状下垂腹，曲线变化圆缓。

圈足也相对较大，或内敛或外撇，胎色洁白，胎体浑厚凝重，釉色温润如玉，颈饰蕉叶纹，蕉叶下饰回纹一周，腹部饰缠枝牡丹和变形莲瓣纹，圈足饰回纹一周，造型端庄，纹饰精致。

这是标准的，明代玉春壶的造型。

彪哥把玉春壶碰到叶然身前，郑重道：“兄弟，请上手。”

古玩行的规矩，物不过手，非请莫鉴，里面包含着大学问，也是对买家卖家的保护，现在彪哥请叶然上手，其实已经表明，愿意将这件玉春壶包上，前提是叶然看得上眼。

所谓包上的意思，是买家决定买下藏品，请卖家将藏品包起来，这件东西我要了，请您包上。

叶然接过玉春壶看了许久，又看了看瓶底的提款，上头印着“大明成祖元年洪武遗制”，统共双行十个楷字，淡青釉色。

越看笑容越深，显得叶然十分喜爱，不禁称赞道：“看来有一眼，所谓承元之遗风，开龙泉之精品，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明代龙泉窑的东西。”

“我记得龙泉窑，虽然在元代毁于战火，但又很快兴盛，到明代初年，已经达到烧造工艺难以企及的巅峰。”

“虽然釉色不够均匀，瓶口也崩了，但应该是真品，这东西我要了，彪哥，麻烦给包上吧，再多问句，您这应该是明器吧？”

所谓明器，其实就是冥器，是指从地下挖出来的陪葬品，明器的来历大多不正，尤其是出现在地摊上的，很可能背后还有倒斗支锅的团伙。

按理来说，古玩行的规矩，买家不能打听卖家东西的来历，这样是不尊敬，但如果叶然不这么问，又怎能显示自己这头肥虫的水准，又怎能让彪哥他们轻易上钩。

况且对彪哥他们来说，规矩哪有钱重要。

果然，彪哥变了脸色：“兄弟，这话可是不能乱说的，咱们眼缘好，我才拿出来给你看看，要让人知道了，可是惹大*烦的。”

叶然装作恍然，四下看了看，还好没人注意这边：“是我嘴误，嘴误。”

看叶然闭口不谈，彪哥心里乐开了花，不怕你不懂，就怕你半桶水，心想真是个愣头青，这笔生意算是稳了。

小刀也在旁边不断给刀哥使眼色，示意他赶快做决定，别让上钩的鱼儿跑了。

“兄弟，这个玉春壶已经有人看上了，说过会就来拿，你看是不是······”彪哥还端着架子，面露为难之色。

叶然对玉春壶越看越喜欢，简直爱不释手：“彪哥，还没成交的东西，不还是你的嘛，你开个价多少钱，不会让你吃亏的。”

“兄弟，这真不合规矩，总不能让我言而无信吧，我真的很为难呐。”刀哥再三犹豫，似乎很难做决定。

叶然迟疑了一下，把玉春壶还给了彪哥，却赖着不肯走，目光也不时撇向与玉春壶：“彪哥，按照行价来，你这是孙家收来的，价不会太高，明初瓷器业也不发达，一棵白菜包的话，你就给我包上，我是真喜欢。”

明初瓷业的确不发达，尤其是洪武年的瓷业，因刚从蒙古人手中夺回江山，百废待兴，洪武帝朱元璋有心开窑炼瓷，奈何国家财政不允许，直到明成祖乐年年才开始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