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北都地处北方,东南方位宜流气而不宜聚气,偏偏沈阳道这里又占了八卦的兑位。
聚水成泽,大泽为兑,所以沈阳道这个地方,水旺而气疏,是为走土之象。
所谓走土,不正好是文物古玩嘛。
因此才有了沈阳道古玩城。
这个传说的真假,有待于考证,但沈阳道古玩城,却是这么建起来的,而且规模颇为不小,近几年还在不断扩张,成为北都亮眼的招牌。
叶然和徐胖胖在树荫下,已经站了十几分钟,还挥手推开了好几拨,上来搭讪的不明人员。
“你要怎么个比法?你家祖传的《归葬录》,是古玩行的鉴宝绝学,以前有关部门跟你爷爷交涉数次,希望作为国宝上交,发挥它最大的价值,树立文物鉴定的标准,可你爷爷却宝贝的很。”
“嘿嘿,文革时候,你爷爷为了保护《归葬录》,不惜和红卫兵反抗,最终被批斗至死,临死前把这本《归葬录》带进了棺材,才躲过一劫保存下来。”
“后来改开,你父亲开了古玩店,又从坟墓里挖出了《归葬录》,再后来传到你手上,你有这个大法宝在,胖爷拿什么赢你?”
徐胖胖对《归葬录》的来历知之甚祥,如数家珍,可见他和叶然的关系的确不浅。
可叶然却笑道:“《归葬录》是祖传的不假,但哪有那么玄乎,其中的内容,多是些经验之谈,那些鉴宝的窍门方法,很多都已经过时。”
“虽然造假作伪自古以来有之,但是你想想,旧时代的科学技术不发达,信息不够流通,造假的方法就那么几种,可现在的科学日新月异,造假技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以前的许多鉴宝窍门,现在都不管用了。”
看徐胖胖不信,叶然只好举例道:“前些年,巴川博物馆收藏了一副元代王蒙的山水画,可谓是价值连城,许多专家教授都以为是真品,并且盖棺定论,示以博物馆最宝贵的珍藏。”
“直到半年以后,该山水画的拥有者,无意在电视中看到,才指出那副山水画是高仿,真正的原件还藏在他家中,你想想,能骗过那么多老专家的眼睛,现在的造假技术该到了什么地步?”
徐胖胖将信将疑:“真的假的?你别欺负我不看新闻······”
中国人都喜欢凑热闹,今天是星期天,古玩城里更热闹,除了卖家和买家,还有不少龙蛇混杂的闲人来回转悠,老的少的都不少,有趁机捡便宜的地痞无赖,也有想捡漏的熊瞎子,还有些是挨宰对象的羊牯,更有几个白皮肤的外国人,拿着相机卡擦、卡擦拍个不停,嘴里称赞着“good”。
反正看过去,人头攒动乌泱泱,找不出比这更热闹的。
叶然掏出早上入手的怀表,“啪”的一声打开表盖,上面的时间正好是下午一点三十五分。
“这样吧,比试的规则很简单,你擅长的是金石玉器,我最不擅长的是陶瓷,你用你最擅长的,我用我最不擅长的,四点钟准时到这见面,到时候谁淘的东西值钱,就算谁赢,你我明人不说暗话,互相估价谁都骗不了谁。”
“哼!”徐胖胖没有反对,冷哼一声后拖着人字拖远去。
叶然站在原地没有动,显得很悠闲,可徐胖胖走出二十几米远后,又忽然折返回来,还向叶然伸出了手。
叶然饶有兴趣道:“这是干什么?”
“妈拉个比,出门太急钱没带够,先拿五百块来,等胖爷捡了大漏,再给你补上。”徐胖胖愤愤不平。
其实叶然早猜到徐胖胖会回来,这就是个不吃亏的主儿,五百块钱给了他,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不过他还是掏出五百块,给徐胖胖把钱补齐,既然是公平比试,当然不能耍手段,这点基本原则叶然还是遵守的。
现在这个社会,限时淘宝早已经过时,就像唐代长安城朱雀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角斗,现在还能看到么?
要在古玩城里淘宝,绝对是个力气活,还得要有技巧和眼力,首先确定淘宝的方向,否则物多人杂看花了眼,该从哪里下手才好?
比如叶然淘宝瓷器,徐胖胖淘宝金石玉器,这样才能在有效的时间,取得最大的受益。
别看叶然在博雅轩鉴定青花大盘时,口若悬河头头是道,实际上他最大的短处,就是鉴定陶瓷,因为在《归葬录》里面,瓷器这一块是空白,没有任何记载。
而他的所学所知,还是他父亲以前教他的。
但随着叶想跳楼自杀,他对瓷器的鉴定也只学了半桶水,这点徐胖胖也很清楚。
至于徐胖胖,虽然不懂鉴宝,却是玉器造假的行家,哪件玉器造假,用的什么手法,全都门儿清,如此反推真的玉器金石,倒也算门绝活。
叶然在树荫下抽了两根烟,等日头稍小了些,才走进沈阳道古玩城,这个古玩城太大,拢共横纵四条街,每条街上都有两三百个摊位,还不算正规的古玩店,四条加起来,足有上千家摊位。
如果一家家看,肯定时间来不及,还会挑花了眼,所以必须缩小范围。
地摊上龙蛇混杂,高仿赝品极多,却是捡漏的天堂,如果运气好捡到一件,几年吃喝都不用愁,但叶然却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运气。
反之,古玩店虽不易捡漏,但里面的东西有保障,假货概率远低于地摊,不过经营古玩店的老板,大多是行家里手,很难钻价格的空子。
权衡了半天,叶然朝最北边的那条街走去,那条街因为地理特殊,相对游客较少,他决定把重心,放在古玩店里,再留一个小时到地摊上,最后比较利弊再做决定。
徐胖胖精通金石玉器,造假作伪更以玉器为主,其他方面则有所欠缺,所以他的重点肯定会在玉器上。
玉器有个天大好处,就是价格比较平均,哪个朝代的哪个档次,都分得十分清楚,就算是旧仿货,也会大有赚头。
只要徐胖胖拿准了档次和真假,对他来说是天然的优势。
相对而言,瓷器的价值就比较尴尬,贵贱分成两个极端,中间没什么差价可言,先秦的陶器年代够久远吧?放现在大多是分文不值。
晚清的紫砂壶年代够近吧?只要出自名家之手,照样能卖高价!
日头没中午毒辣,却有点闷热,空气中热浪滚滚,蒸的人发晕,叶然丢下烟头,到旁边买了瓶冰水,咕噜咕噜灌了两口,然后挤进人群,随人流攒动,汗水早打湿了衣衫。
穿过中央这条街,耳边嘈杂声如浪,比苍蝇还叫人心烦,听久了还会恶心干呕,叶然在地摊上扫了几眼,连驻足看看的兴趣都没有,因为全是假货。
中间出了个小插曲,有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被摊主忽悠,花三千美刀得了一件成化斗彩鸡缸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