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存的鸡缸杯，拢共不过十九件，全都被当祖宗供起来，又怎么可能出现在地摊上，况且那个鸡缸杯上的雄鸡，明显是用机器打印上去的，毫无神韵可言。

叶然没有管多闲事，古玩行内有自己的淘宝规矩，不能坏了卖家的生意，叶然是行内的人，肯定不能违反做“棒槌”，因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而且现在时间紧迫，他也不能多耽搁。

只希望那位看走眼的外国友人，今天的学费没白交，也算是他的缘法。

四条古玩街，呈“丰”字型建设，叶然穿过中央街道，毫无所获，终于来到最后面那条街，并没有任何迟疑，直奔古玩店而去。

最里面这条古玩街，相对外面人要少很多，但摊位却不少，因为这个天气，很少有人逛了前面三条街，还有心情和精力，再到里面来走一遭。

刚才在路上，叶然远远看到了徐胖胖，在第二条街里游走，他长得胖，又穿着花裤衩，轻易能辨认。

古玩店大多相同，沿墙紧挨着开过去，都是一门一窗的格局，要不是门头的字号不一样，或许还会认成一家。

古玩店里面，又分成里外两间，外间格局虽有差异，却也大体不差，摆着各色经营物件，里间则是雅座，也叫做vip接待室。

里间可不是谁都能进去的，只有大买卖的客人，才会被请进去，奉上香茗茶水，再仔细谈买卖，又或是卖家的熟客，老主顾当然受优待。

相对地摊来说，古玩店就像正规军，听起来高端大气，看起来正规气派，面子里子全都有了，却让人望而却步，进去的闲人很少，来往进出的都是专业玩家和买卖人。

“小伙子，你想看什么物件？我们福瑞斋里什么都有，陶瓷玉器，字画青铜，秦砖汉瓦·····”

叶然信步走进，其中一家古玩店，店老板是个势利人，待客周到，眼睛贼亮贼亮，看见叶然便迎了上来。

但稍微谈了几句，老板也看出来，叶然是同人，同行不问价，同行不起哄，也就不怎么热情了，让叶然自己随便看，因为叶然可不是棒槌。

叶然不看字画，也不瞧金石，专瞅着陶瓷不放，从秦汉陶器看到晚清瓷器，从官窑看到民窑，真的假的都有，都不放过看了一遍。

心里有了底，叶然也不表示，更没有问价，只冲老板点了点头，便信步离开了。

从这家店离开，不是叶然没遇到满意的，而是逛商场都要货比三家择其优，又何况是淘宝捡漏？要是后面没遇到更好的，他肯定还会回来的。

对古玩这行来说，只要你不坏了规矩，老板也绝不会摔脸子，说的好听点叫互相尊重，说的难听点，就叫事不关己。

一路慢慢逛下去，两个小时悄然划过，整条街的古玩店，叶然只看了大半，后面还有十几家没看，但现在看来没时间了。

玩古玩最重要的，不是眼光，不是学问，也不是人脉，但凡能把古玩玩透的，靠的都是缘分。

缘分之说，颇有迷信色彩，但这行的老玩家，都相信命运，能得到喜欢的物件，那是命中注定，没得到喜欢的物件，也是命中注定，如果强买强卖，那就是逆天而行，迟早会遭天谴报应，阎王小鬼都会找上来。

现在两个小时到了，叶然该去摊位上看了，至于后面那几家古玩的，就算真有好东西，也跟他无缘，命里无时莫强求。

在摊位上看东西，比古玩店要快很多，这里的东西太多太乱，还掺了水，很多连旧仿新仿都算不上，最多算造型不错的工艺品。

才二十多分钟，叶然便将地摊从头到尾看了一半，却极少有真正看上眼的东西。

地摊果然是地摊，还是没法跟古玩店相比，捡漏也不是那么好捡的。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四十分钟，算路上回去的十五分钟，还有二十五分钟，叶然踌躇着，要不回去刚才那家古玩店，拿了那件宋代婺州窑的青釉瓷碗算了。

“这位兄弟，我那儿有个好东西，您要不看看去？”

叶然正要转身离去，冷不丁被人压住了肩膀。

停下脚步，叶然看向拉住自己那人，露出疑惑之色：“你在和我说话？”

拉住叶然的是个小年轻，看起来年龄不大，最多二十来岁，嘴唇上还留着乌黑的绒毛，身材高大，却瘦的像根竹竿，似乎来阵风都能把他吹倒。

小年轻的穿着打扮也很独特，下半身是牛仔裤，上面不知破了多少个大洞，上身则是一件长袖黑t恤，整个人裹的严严实实，t恤前面还有个大骷髅头图案。

最奇葩的是，小年轻那头头发，五颜六色看的人眼晕，还遮住了半张脸，用以前的流行话说，他那是典型的非主流。

叶然很好奇，难道他不热么？

小年轻打扮的流里流气，说话却很客气：“大哥，我注意您半天了，知道您是行家，行内人不说行外话，大哥您是在看瓷器吧？”

“有兴趣的话，要不去我的摊位看看，都是好东西，还有明代的玉春壶瓶，轻易不拿出来的。”

叶然动了心：“哦，你的摊位在哪啊，要是远了我可不去，赶时间呢。”

如果小年轻的摊位不在古玩城内，叶然肯定不会去的，一是时间来不及，二是现在这个社会，为了钱财名利，什么人都有。

他可不想被人当成肥虫杀猪，人心难测，不得不防。

小年轻听叶然松口，半张脸上乐开了花，指着中央街道说：“不远不远，在二号街街头上，您劳驾走过去也就五六分钟，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小年轻说的二号街，是古玩城中间那条街，这个古玩城每条街的牌号很有意思，没有取别名，分别用一号、二号和三号命名，中央街道则叫做零号。

叶然心想时间还宽裕，过去看看也来得及，要是东西不行再折回来，不至于耽误事，反正看看也无妨。

“那行吧，东西不好我可不上手。”

跟在小年轻身后，叶然很快来到那个摊位前，小年轻老远冲着摊位后面，那个坐在小马扎上的汉子喊道：“彪哥，快把咱们那件玉春壶瓶拿出来，给这位大哥长长眼。”

放眼望去，那个摊主是个大胖子，徐胖胖跟他比起来，绝对是小巫见大巫，叶然目测了下，绝对不下两百斤。

而且摊主身材矮小，大概只有一米六出头，跟小年轻分成两个极端，此时正挺着将军肚，坐在阴翳的房檐下，拿着大浦扇子扇个不停，却好像没什么用，豆大的汗珠还是不停滚落。

摊主和小年轻的搭配，一高一瘦，一矮一胖，真有点像胖瘦头陀。

不过此时，叶然的眼睛却眯了起来，看样子是碰到同行了啊，自己闯江湖这么久，难道今天还要被两个连册门都算不上的双簧托儿，给杀猪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