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执念万千,对于有的人,坚持比生命更加重要。
现在段清蔓生命垂危,所有案情错综复杂,如果用些正规的排查手段,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为今之计,只有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胡非那普渡阴阳的能力之上。
见段平不再相劝,胡非低声道:“段局长,我需要桌上所有案件中最直接的证物。”
段平愕然道:“那些东西保存在证物科,没有批文是拿不出来的。”
胡非一摊手,道:“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段平沉思片刻,转身离去。大约半个小时后,捧着一堆证物袋走了回来。
胡非将证物一一摊开,其中都是些寻常事物,手机,钥匙,被鲜血侵透的钱包,眼镜,以及样式普通的水果刀等等。
呼吸之间,胡非五感再一次传递出去,从中提出一丝丝感觉,附着在证物之上。
片刻后,周围的一切事物竟然纷纷暗淡,脑海中若有若无的景象渐渐清晰。
零零年的初夏,一个戴着眼镜的少年站在九楼窗前,将一纸遗书扔了出去。
遗书随风飘荡,无根无痕,更加刺激了少年的心事。
少年名叫姜尚,是文史学院的学生,家境殷实,学业顺利,老师同学均对其赞赏有加。
只可惜七情六欲不由道理,姜尚的女朋友于玲早在暗中劈腿已久,与一个名叫宋玉堂的人打得火热。
得知此事的姜尚深受打击,一直是天之骄子的他几时受过这般委屈。
终于在某天清晨,他受不住内心煎熬,来到文史楼九楼教室,一跃而下。
少年姜尚的身体,宛如遗书一般,飘荡片刻,轰然落在操场正中。
这一跳,惊动了盘踞在科技大学上百年的一股黑暗能量,从此开始了科技大学近二十年来,六宗案件,七个死者的连环悲剧。
随着眼前一闪,胡非又来到了零一年。
在一场辩论赛中,姜尚的前女友于玲与曾经的第三者宋玉堂都是参赛人员。
而比赛地点,正是姜尚自杀的九楼教室。
于玲和宋玉堂本就有些惧怕,但碍于脸面,没办法在师生面前脱逃,只能硬着头皮参加比赛。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天花板顶端,已经死去的姜尚,正拿着一双赤红的双眼盯着那对害死自己的年轻男女,无比的怨恨中,缥缈无形的灵魂仿佛有了实体,一点点晃动着本就松动的天花板。
咯吱一声,巨大的墙体陡然掉落,只可惜于玲与宋玉堂却逃过一劫,墙体正中坐在下方的参赛者肖磊。
在送往医院的途中,肖磊就此身亡。
其实肖磊的死可以算得上意外,他本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多种原因巧合之下,才造成了如此惨剧。
肖磊虽是枉死,但怨念不深,原本灵魂应该消逝在天地之间,只不过姜尚彼时在侧,恰巧将肖磊的灵魂缓缓吞噬,使得黑暗能量日益庞博。
隔年零二年冬天,已将肖磊彻底吞噬,具有更强大的力量的姜尚成功侵入了宋玉堂与于玲的思维,驱使二人携手跳楼送命,这种荒诞的报复方式,结束了三个人感情的闹剧。
科技大学连续三年发生命案,就此画上一个短暂的句号。
此事后,科技大学平静了四年的时年,因为姜尚的灵魂怨念已消,就算黑暗能量将其完全吞噬,也没能达到曾经那般强大。
画面闪动间,胡非又来到了零六年夏天,一名叫做程媛媛的女生,因违反校规受到处罚,当晚赌气外出,在酒吧玩闹到深夜,不行在赶回学校的途中,惨遭杀害。
尾随程媛媛的人乃是个流窜游民,身背命案却得以逃脱法律的制裁。
只是程媛媛的死亡地点离科技大学操场并不算远,无形之中,沉睡了四年的黑暗能量再次觉醒,逐渐吞噬了程媛媛不甘的灵魂。
由于吞噬的过程十分漫长,生前主修音乐系的程媛媛曾在老式礼堂奏响钢琴,想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可惜灵魂的举动没能传达到人间,最终礼堂重建,钢琴变卖,只成为了科技大学一件广为流传的灵异事件。
时间来到一零年,新生入学,有一个名叫张明的学生,因压力过大,在某天深夜,独自闲逛于校园操场。
彼时已蓬勃无匹的黑暗能量岂能错过这大好良机,当下悄然进入了张明的思维。
有黑暗能量的不断潜移默化,张明本就有些狭隘的精神变得更加紧绷,在一次与室友发生口角之后,当晚举刀相向,将室友捅死。
如此,又一个冤魂被黑暗能量镇压,恰在在这过程中,一位新生在科技大学合影留念,拍到了死者尚未被吞噬完全的影子,这便是后来的灵异底片事件。
先后闪回五次,科技大学从零零年开始的所有案件几乎都捋顺下来,唯独缺少了最近发生的这起血教室案。
正要继续窥探之时,胡非猛地听到耳畔一声冷哼传来。
紧接着,四下旋涡磅礴而起,眼看着便要将胡非的精神力吸附吞噬。
情急之下,胡非断然松开证物,精神力瞬间回收,临别之际,眼角无数哭嚎着的人影不断涌上,张牙舞爪,凄厉非常。
轰然一声,白光闪动,精神力的虚幻与眼前的实景一分为二,胡非猛地睁开眼来,颓然瘫倒。
段平见状急忙上前扶住他,关切的问道:“怎么样了?”
胡非喘着粗气,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适才那人间地狱般的惨状犹在眼前,可以料想那股邪恶的黑暗能量十几年来,镇压了无数生命力与无数冤魂。
“段局长,将所有人调集起来,图书馆、记录、县志哪怕传闻野史都要翻找一遍,务必弄清楚是什么东西在科技大学作乱。”
段平尚有不解之意,但闻言二话不说,传令下去,霎时警局上下忙碌纷纷。
借由这个时机,胡非将所感受的一切关联,讲给段平。
听完了跨越十几年的错综案情,段平一时也说不出话来,茫然道:“原来世间真的有鬼神。”
“并不绝对。”胡非有些恼怒道:“这种情况十分罕见,只是那东西机缘巧合不断壮大,才造成了连环惨剧。”
两个小时后,一位年轻的警员将整理出的资料送到段平手上。
关于科技大学的传闻很是杂乱,将之全部看了一遍,时间已是临近深夜。
胡非捧着一本杂闻,心中已经大体确定了黑暗能量的来源,低声说道:“原来眼前的一切,也都是当年残忍的往事所铸成的后果。”
三十年代初期,适逢战火初燃,举国动荡,位于我国北方的h市,那时也是硝烟四起,尸骸遍野。
因为解放的脚步尚未迈进北方,多方势力混杂之下,百姓民不聊生,许多人为了果腹,漫山遍野的树根草皮都可以啃食干净,不被记载熟知的情况下,甚至于易子而食。
就是在那样的大环境之中,新出生的婴儿存在着大概率的夭折现象,而我国北方又素来有着迷信的传统,许多人家的孩子夭折之后,火葬少之又少,无数的人家还是会选择土葬。
正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古传承,土葬便是被许多人接受的一种入殓方式,不过各地之间对于土葬的地点风俗却也有着不同的说法,只是奈何当年时局不稳,生人尚且没有活路,哪有棺椁之类的能提供给死去亡魂,所以选择的地点其实是众人商议之下,潦草做出的决定。
而那时许多江湖术士,大仙大神之类,更是打着看运识命的旗号,在混乱的年代混迹一口饭吃。
当年的h市,其中便有着一位大仙,名号一时很是显赫,甚至有许多达官贵人都曾对其礼尚有佳。
这人名叫黄一权,本是一介封建残留下的读书人,可惜一直未能考取半点功名,仗着自己度过几年圣贤书,粗通风水看相,便借由战火,接上大仙的旗号,做起了半人半鬼的生意。
如果单凭口头说说,倒也无伤大局,只不过这黄一权还真的懂一些风水观气之道,对周遭百姓也是打的一手好生意经,只要给钱,没有他不能看的。
这便惊动了那时的许多大人物,在h市有一位知名的军阀,这位大帅虽然战功显赫,但却最怕些神鬼之事,在听闻黄一权的名号之后,平日里便将其请在大帅府上,待以上宾之礼。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在一次惨烈的反击战过后,大帅深怕自己罪孽深重,提出要将战场上马革裹尸的死者统统厚葬。
而黄一权本着对客户尽职尽责的心思,挑了一处凝聚风水煞气的宝地,并且安排所有死者,成环状就此埋葬,将那聚集风水的穴眼笼罩起来,借天地之灵气,保大帅官运亨通。
可谁人也不曾想过,正是黄一权这无心的举动,对后世造成了难以估计的影响。
那些战死之人如果统统焚烧火葬,不过多久灵魂必然消散,不过当日黄一权所挑选的地方,的确是一块风水穴眼,但却不是什么宝地,而是早些年附近村落集体埋葬夭折婴孩的天坑。
在那个年代,医疗设施极不发达,人们根本无法分辨婴儿的死亡是源自于病害还是人为疏忽,只是为了避免瘟疫,便将所有附近村落夭折的婴孩统统汇聚一处,平日里无论是种庄家还是打井,全都绕开这里便是。
在这么一处本就充满了阴煞之气的所在,那黄一权居然又让人填补上无数尸体,层层环绕之下,所有执念怨念不得散去,统统汇聚在此,想要脱离都没有办法。
可能许多事早已命中注定,在大帅听从了黄一权的劝告之后,接连吃了几个败仗,不过两年光景,便身死与外地。
而黄一权没了庇护,晚年也落得个朝不保夕的下场,据说最后活活饿死在家里,只剩下当年那埋下了巨大祸根的安排于世。
随着抗战之火不断燎原,几年之后,h市所在的北方省份终于解放,逐渐的恢复了生机,国人痛并思痛,开展了一系列改革建设,其中科技大学,也随之成立。
玄乎其玄的传说或真或假,如今也没办法考证,黄一权曾经选址于此之事,也就被简单记载于一本杂闻之中。
当年建造科技大学的选址也不知怎么,便将那处天坑给囊括了进去,虽说在兴土木打地基的时候,曾在地下发现过几具骸骨,但战火之后,这种事情本也常见,根本没人太当做一回事。
如此便又过了许多年光景,h市的建设日新月异,科技大学也随之兴盛不已,脚下的那块凝聚了无数灵魂能量的阴煞之地自然就此滋养生息。
其实原本聚集阴煞的场所并不会对世人造成什么影响,因为每每灵魂离体的时候,偶然飘散的一缕生命力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但偏偏十几年前,姜尚在文史楼九楼的纵身一跃,正正落在阴煞的穴眼之中,一个完整的带有怨念的灵魂在其中得以释放,使得近百年岁月的地点得到了刺激,紧接着,肖磊、宋玉堂、于玲、程媛媛以及张明的室友统统被其蛊惑吞噬,竟然使得地穴准建变成了如今的地煞。
听完胡非的推断,段平只觉得自己人生的前几十年都有些恍惚,疑惑道:“你说的地煞就是前后几起命案的始作俑者?”
胡非点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地煞已经可以脱离地穴,附在其他人身上,杜伟的血教室案便是最好证明。”
“可又怎么判断地煞附在什么人身上呢?”
“说白了,还是要找到凶手。”胡非脑中不断推演,虽然杜伟的案子没有任何证物留下,但在调查过程中,胡非明确的感受到一丝丝黑暗能量缠绕。
段平原本鼓足的气概立刻卸了几分,现在对于血教室案的凶手几乎一无所知,又该到哪里去找。
胡非知他心中所想,低头刷刷在纸上写下几个名字,道:“段局长,这几个人,立刻提审。”
段平疑惑的看着名单,奇道:“这几人我早就查过,每个人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笔录上都记得很清楚。”
胡非笑道:“我就是看过笔录才想通了其中关节,你只管下令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