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茶室窗前,朱贵叫了一壶绿茶,难得悠然的坐在椅背上静观窗外风景。
就像他教导安言的时间观念一样,重要的事一定要提前几分钟才好。
片刻后,安言的身影也从街角闪了出来,不过却是在视线中与人撞在一起。
朱贵的注意力不免被吸引过去,细看过去,见又有两人跟上,在后敲了安言一记闷棍,将之夹起来拖进一辆面包车中。
事发突然,朱贵急忙起身追了出去,但却只是看见了疾驰而去的尾灯,以及一闪而过的车牌。
若是寻常人等,恐怕仓促之间真的记不得车牌号码,但朱贵向来过目不忘,一撇之下那车牌已清晰的印在心中。
微风中树叶沙沙作响,朱贵虽不明白安言是被什么人忽然捉走,但所幸多年来所养成的处事章程,临危不乱,条理明确异常。
掏出手机,拨出几个电话,将看到的车牌交代下去。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得到答复:
调取周边的监控录像,对方的车牌归属、行迹路线,甚至混迹的地段派系,已是被调查的清楚明白。
得到消息的朱贵马不停蹄,立刻召集最信任的安保人员,飞速赶往现场,正就将对方堵了个正着。
只可惜此时对方已将安言转交别处,威逼利诱与拳脚并用之下,逼问出事情的大概,说什么道士法事,意外死亡之类,只是不知道安言此时的下落。
但这也不是难事,那部老式电话可以进行定位,不过朱贵双目微眯,对付绑匪他自认不在话下,可涉及到阴阳之事他恐怕这些人手也未必够。
为了稳妥起见,朱贵终于做出决断,沉吟片刻,却是挥手将下属全部驱散,拿出手机,一个牢记于心却不常联络的号码被他拨了出去。
“喂。”接通后,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
“回来了么?”朱贵的语气有些急促。
“还要半个小时。”对方答道。
朱贵在电话这头不禁摇头苦笑,“来不及了,你不在,恐怕只能让胡非出面。”
“什么事?”电话那头的人也是了解朱贵的作风,看来事态必定无比紧急。
“救人。”朱贵心知想要说动对方,就一定要如实相告,“冷冽,我知道胡非的左眼觉醒不久,现在还不能应付反噬的压力,但是这个人他一定要救,因为对方是安言。”
电话那头的人正是冷冽,得知这个消息,当下也抛开许多顾虑,应道:“好,我这就联络胡非,你把位置给我。我到了之后会立即赶过去。”
历经前后二十年,两代人的命运又将再次交织在一处。
朱贵挂断电话,无言的叹息一声。
森然的刀光逼近,门外却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原本已经准备闭目等死的安言也再度睁开双眼。
眼前的景象已是大不相同,刚刚凶神恶煞的唐斌此时正翻倒在旁,手腕处赫然出现一个血洞。
几道人影破门而入,为首的正是朱贵,其身后十数名配枪壮汉,其中还跟着一个白皙少年。
唐斌见状,心知门外的把手一定已经被对方解决,能悄无声息的干掉了二十余人,果真是有备而来,当下强忍着剧痛站起,低声道:“洛虚大仙,现在可怎么办。”
洛虚道人侧了侧身,冷眼道:“来的都是带枪的,地位不低啊。”
“都是我的保镖,每个人都有合法持枪证。”朱贵临危不乱,微微笑道:“如果你们现在放人,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洛虚道人眉头一挑,他的法器只要再填两只新的魂魄,便可以集大成圆满,人是断不能说放边放。
对峙之中,朱贵并不会认为洛虚会轻易放人,所以此时气势更不能弱,说道:“鱼死网破对你没有好处,否则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
洛虚又哪里是被人轻易哄骗的人物,冷笑一声,双手一张,一串晶莹如血的念珠展现出来。
朱贵早知对方厉害,手一挥,其后诸人纷纷拔枪射击。
枪声大作之间,唐斌急忙躲在一扇桌子后面,而安言更是只听到子弹撞击棺木之声,要不是棺材板厚,现在连他也要被射成筛子。
原来,洛虚命唐斌准备的数十根蜡烛颇有些门道,蜡烛本身都是融经血所铸,排放方位乃是按照阵法布局,原本是为了迷惑安言的魂魄以便收取,谁知在此时派上用场。
此阵名为七星迷魂阵,可混乱人心智,扰人耳目,所以朱贵带来的人此时早已是双目模糊一片,胡乱射击自然打不中目标。
一番交火之后,朱贵定睛看去,那洛虚道人竟是毫发无伤,反倒是自己身后的人混乱中互有负伤。
得此利好的洛虚更是得意,正想乘胜追击,一举将对面所有人击溃。
哪知对面忽有一个少年窜出头来,三步并作两步,一脚将燃烧的蜡烛踢倒一片,几根熊熊燃烧的蜡烛扑的一声就此熄灭。
后方的唐斌忽的凄厉叫了一声,“大仙!”,却是因为阵法乃是由他所部,他的心神早已与之捆绑一处,如今烛火一灭,唐斌也受到不小冲击,便双目一翻,昏了过去。
洛虚也不曾想对方居然有个小子可以破除迷魂阵,心下一横,掐诀念咒,手上念珠中的一颗噗的一闪,室内的空气也随之一凉。
那破除阵法的少年当然便是胡非,此时他在后看的十分清楚,随着念珠的闪动,一道模糊的黑影缓缓飘出,这东西似魂似鬼,定是股可以害人的能量。
眼见那黑影向着朱贵冲来,胡非来不及细想,高声提醒道:“左边。”
朱贵反应也是迅速,立刻向右一闪,使得那黑影飘悠悠扑了个空。
一击不中,黑影转个方向,悄然从后方袭来,胡非再度叫了一声,“右后。”但已是不及,只得伸手一拉,将朱贵拉倒在地,却是堪堪避开了黑影攻击。
“哪里来的臭小子。”洛虚见黑影连连扑空,怒道:“竟能见到我的手段,可是个奇人?”
朱贵在地眉头紧蹙,沉声道:“这人瞧破了你的身份,不能留他。”
“笑话,奇人又能如何,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随着语声渐落,洛虚的嗓音忽然由高涨转为尖利,狞笑道:“等道爷把你们一一撕碎。”
话音未落,他猛地屈身后退,手上的念珠忽的递出,依次爆出噼啪响动,顷刻间屋子里温度骤降,阴风阵阵,哀嚎遍野,虽然别人尚且身在云里雾中,但胡非却是看的真切。
从刚才洛虚挥手递出念珠的刹那,十余道鬼魂黑影从中飞射出来,充斥在这间地窖之中,如此狭小的空间内,说是地狱鬼刹也不为过,胡非虽能见到,却是没办法救援己方所有人。
电光石火间,已有人身躯倒地,虽然见不到明显的外伤,但却是哀嚎打滚,似是十分痛苦。
朱贵此时也慌了心神,脚底拌蒜,连连避让。
就在这无比混乱之时,洛虚猛地听背后传来一声怒喝,“看刀。”
急速转身之下,却见胡非不知什么时候捡起了唐斌那把尖刀,偷偷摸到后方,正一刀劈下。
这一击貌似凶险,不过胡非却没有将他一刀毙命的心思,那一句‘看刀’看似怒喝,实则却是提醒,洛虚转身之时,正巧避开要害,尖刀正中肩头,霎时间鲜血汩汩的涌了出来。
居然被个毛头小子伤了自己,洛虚狂怒更甚,咬牙凄厉叫道:“别管其他人,给我弄死这小子。”
胡非心道一声不好,自己这一刀反而激起洛虚怒气,怕是要感受一遍万鬼穿心了。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猛地从门外现出,之间那人脚踏莲花,瞬息移步,墨色一闪,一根锁链横在胡非身前,将之牢牢护住。
“冷叔,你可来了。”胡非兴奋的叫道。
一旁的朱贵也长吁口气,“有救了。”
冷冽早已感受到这狭小空间里灵魂能量的波动,也不多话,扭身之间,手上锁链激射而出,正中一道鬼影面门,股股白烟升起,鬼影倒飞回去,身上的墨色竟也被打的淡了几分。
一旁的洛虚眼神闪烁不定,惊道:“昆仑后裔,难怪有这般雷霆手段。”
被对方看破了师承,冷冽依旧如常,冷冰冰的挤出两个字来:“放人。”
哪知洛虚却像是听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高声笑道:“阁下本事不小,口气更大。你们来人十几个,你有能力尽数救了?”他此时口舌不断,其实背地里正在指尖连动,悄然驱使鬼影,存了先将胡非这个异人废掉的心思。
但冷冽却是早有准备,手上锁链勃然而动,动作快到肉眼难见,翻卷的锁链如同巨浪一般自上而下,瞬间将两道鬼影笼罩其中,手上一紧,那两道鬼影竟是被他锁链绞碎,飘悠悠的退到远处,闪烁不定再不敢上前。
而其余的鬼影得令,也悄然掉转,奔着胡非而来。
冷冽离胡非还有段距离,当下将锁链掉转,又是伸长数倍,顶端的一头,还连着一颗锥心圆木,高声道:“胡非,接着。”
胡非伸手接过锁链,正巧一个鬼影扑倒近前,当下劈头盖脸的轮了出去。
那鬼影被锁链一阻,上面的圆木正中肩头,刺啦一声,鬼影嚎叫着翻滚倒退,肩上的位置已是模糊一片,再难聚集。
“哇塞,冷叔,你这兵器厉害啊。”胡非赞叹一句,余光中瞥见洛虚释放出的黑影此时已被冷冽打的破破烂烂,完整的不过十之二三。
洛虚眼见自己辛辛苦苦收集的灵魂此刻被打的零散不看,心中也隐隐有些后悔,要不是他急于求成,贪图唐微微与安言的灵魂,又怎么会遇到这个杀星一般的人物。
事到如今已成困兽之斗,唯有拼的一搏之力,当下洛虚口中呼啸一声,反手咬破食指,竟是以经血激起鬼魂凶性,再次驱使剩余的几道黑影袭来。
冷冽手中的锁链也随之而动,残影片片,形成了个密不透风的大网,径直向洛虚的方向挥去。
原本肩膀负伤,洛虚此时又专注驱使黑影,正使得一旁的胡非得了机会,悄然过去,一脚踢在他手上。
洛虚紧握的念珠被历时踢飞,胡非紧跟着凌空向前一窜,顺势将念珠拿在手上。
这一切虽是在瞬息之间,但冷冽是什么人,如何能错过这样的机会,一个健步上前,屈指点在洛虚胸口,这双指的力道何止千斤,洛虚胸口中指,立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绵绵的倒在地上。
一场激斗,终于将其制服,冷冽却是并不高兴,瞪向胡非,像是在指责他不顾安危贸然出手。
胡非报以微笑,也不在意,走到棺材近前给安言松开了绑束。
安言经此大变,此时已是懵懂呆傻,根本不知早先发生的事情究竟该从何谈起。
半响过后,洛虚道人再度悠悠转醒。
此时冷冽在旁虎视眈眈,最重要的是胡非早就把那串念珠握在手上,两番没讨到半点好处,法器已经被人卸下,洛虚一看之下也存了退却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