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芦苇荡离破庙并不算远，可对一个受了内伤的小姑娘来说就很辛苦了。少年驾着她，只见她孩子的侧脸沾满尘土，娇俏的鼻尖带着点点汗珠，贝齿死死地咬着下唇，那杏目带光，有着不属于于她这个年纪的勇气和倔强。

倒是个奇小孩，不像个乡野丫头。

到了庙前，只听那两人的咒骂和说笑声，少年忙将钟棠雪拉到了一旁的野草里。

“臭娘们赶打我！先绑着喂会虫子，把那小的找回来，一起卖到染柳巷，够我们兄弟俩过几天好日子了！”

“不过没想到还是个雏，早知道先卖个高价再玩，现在少不得要少些银子了！”

听着这话少年心头一紧，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女孩。

钟棠雪并不明白那些人说的是什么，只是一喜，攥住少年的袖子：“和尚哥哥，他们走了！我们可以救云霜姨了！”

“嘘！”少年将她的脑袋往下压了压。

直到那两人的声音远去，他才起身观察，见确实安全，才松开了按着钟棠雪的手。

一得了自由，钟棠雪便窜了出去，奔进了破庙里。

可那脸上的笑还没退散，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尖叫了出来。好在那少年赶得及，捂住了她的口，却也被眼前所看到的震得唇齿颤抖。

只见云霜赤身裸体，头发散乱，下身污血染红了身下的干草。她被反手被绑在一根废弃倒地的木板上，脖间一道乌紫的泪痕，嘴角还有未干的大片血迹。

少年忙扯过地上被撕碎的破衣，迅速地遮挡在了她的身上。

“云霜姨！”钟棠雪扑跪到云霜身前，一双小手举在空中，不知该往哪儿放，眼泪只顾着流，喉咙里滚出令人心疼的呜咽。

没想到那两人竟如此残暴，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做出如此不堪的行止。少年的眼里忽地升起一股怒气，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云霜姨……”

“咳……”云霜忽然咳了一声，嘴里冒出了点血沫子，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到钟棠雪完好地跪在身侧，痛苦的脸上浮起一丝轻松的笑意。“雪姐儿没事，就好……”

“云霜姨快起来，我带你走！”

钟棠雪扶着她要起来，可云霜却抓住她的手，摇了摇头：“云霜……不能陪雪姐儿走了……”

“不要！我不要！”钟棠雪哭闹着摇头，紧紧地攥着云霜地手。

爹爹和娘亲不知道去了哪里，难道云霜姨也要抛弃自己了吗？

“雪姐儿……”云霜看着钟棠雪，忽然悲从中来，豆大的眼泪滚出了眼眶。

她对不起大小姐的嘱托。本想着便是被人欺负了，也要找机会逃走然后带着钟棠雪躲起来，照料她长大。可是现在，那两个恶徒，不仅夺了她的清白，更是一顿毒打，浑身麻木的痛告诉她时光无多……

“和尚哥哥，你救救云霜姨吧！”钟棠雪忽然转身跪走到少年的面前，重重地磕着头，脑袋撞着地面，发出一声声的闷响，每次抬头额前的红便加深一点。

少年看了一眼云霜，她眼睛里闪着异常的光芒，那是回光反照，乌青的脸膛上书写着她要走了。

“她快死了。”少年冷漠说道。

“不许你胡说！”钟棠雪嗷地叫了一声，扑打到少年的身上。

少年只抓住她的胳膊，便制得她动弹不得。他走到云霜的面前，弯腰轻问：“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小师傅……你好人做到底，护我雪姐儿去寻个隐世的住处，她身上有钱，可帮她安顿好了。”云霜眼中带泪，便是这临死之际，心中念的都是她的小小姐。

“好，我答应你。”少年点头。虽他表现得不惊不缓，可却心中憋闷，难以释怀。

云霜释然地看着少年，心中万分感激却一时都堵在喉咙，说不出来。

“我要云霜姨，我谁也不要！”钟棠雪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她知道死是什么，从此往后，再也没有这个人了。就像疼自己的外奶奶一般，死了便再也不见了。

“雪姐儿，你拿着……”云霜伸出一直攥着的右手。

她的掌心躺着两块玉佩，一看便知同一块一分为二。多年打磨，边角都圆润泛着青光。玉佩是是彩色丝带编制的同心结，只是带中似有黑丝，看不清楚。

这是赵青娥出嫁时所配之玉，后作和姑爷定情之物一分为二各自配戴。上面的彩色丝带便是赵青娥出嫁时，腰间所系之罗缨。

云霜眼前一亮，仿佛记起当日小姐出嫁时候的景象。

“亲结其缡，九十其仪。”老夫人眼中带泪，却笑意盈盈，亲自帮赵青娥配好玉，系好罗缨。

云霜那时只跟着又笑又哭，却没想到快乐会那么短暂。雪姐儿出生没几个年头老太太便仙逝，这才过去两年，堂堂国公府竟只剩下了一地灰烬。

“雪姐儿，这两枚玉佩万不能丢，这是你爹爹和娘亲的定情之物，来时的路上，我将他们的发丝编织其中，准备到了地方再给你。你若是想爹爹和娘亲了，便看一看……看一看啊……”云霜的声音愈发的萎靡不振，嘶哑中带着哽咽，最后竟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倒抽着一口气，死死地盯着钟棠雪，眼中满是疼惜和抱歉。

钟棠雪捏着那两枚玉佩，只跪在云霜身前哭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小师傅，烦请……烦请……”

终究是没有说出那最后的请求。。

忽然，她好像看到了大将军和老夫人、两个小将军，还有小姐和姑爷，就在那破庙门口微笑着看着自己。

一滴泪从她眼眶滚出，她费尽最后一点力气抬起手：“小姐，等……”

云霜眼中的光迅速消散，弥留之际，看着那空荡荡的门口，只剩下一片哀愁。

“云霜姨……呜……云霜姨！”钟棠雪晃着云霜的胳膊，可她再也不会像平日装作晕倒来骗自己，晃一晃便咯咯笑着醒来了。

她的世界好像黑了，只有一个亮点儿，便是那两张恶人的脸。

她要报仇。

她要杀了那两人，为云霜报仇。

可小和尚却忽的拉扯她，将她倒背在身，迅速地躲到了废弃佛像的后面。

那两人又返了回来，显然十分不满，骂骂咧咧。

“哪个混蛋敢抢我们的生意，等我抓住他，定要他跪下喊我爷爷！”

“咦？走的时候，这臭娘们身上盖着衣服？”

“没有吧。难道有人来过了？”

“开什么玩笑，有人来肯定把她带走了呀！”

“说的也是。”

两人走到云霜身边，踢了一脚，却看到躺着的女人双目圆瞪，却没有一丝光芒。两人一时心惊，向后退了两步，又唤了几声，却没有反应。

“不、不会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