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平没有回答，在牌子前凝眸驻足半晌后，便收回目光道：“走吧。”

往日，汇贤居大堂正中位置都会有一块红绸，琴师白笛便在那红绸后面奏曲，从未露面。

第一次露面，便是前几日被醉酒的狄钏掀了红绸，而狄钏也为此付出了惨痛代价，不仅没了官职，还落得个断子绝孙的下场。而鲜有人知道，那次露面，实则是刻意设计。

可是今日，大堂中央却没有那块红绸。而白笛常用的琴案已经摆了上去，众人不禁纷纷猜测，难不成，今日琴师又要露面了？

他们猜的不错。

很快，便有小厮前来解释，今日琴师换曲，怕有人会误传是他人代奏，为让众位听客放心，今日便去了红绸，琴师露面弹奏。

此消息一出，堂内欢呼声此起彼伏，那琴师的容颜，实在让人瞧上一眼便三月不知肉味，即便得不到，再看看也是极好的。

林长安虽也乐得见到白笛，但因刚才发生的事情，心里不免多了些疑虑，他侧身靠近林长平，低声问：“大哥，你说他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林长平还未回答，便听得一阵低呼，那琴师白笛已经出场了。

他仍旧着一身红衣，烈焰般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总有那么几分谪仙般的脱俗。他凤眼半阖，唇角微扬，美得不可方物，又叫人生出敬畏之感，那是一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感觉。

紧随其后的白笙抱了琴，小心翼翼放于琴案之上，做完这一切后，便退到一边，静静立着，他看似面无表情，眼神之中却透着一股童真般的纯净，也或许是长相较为年幼的缘故，瞧起来，反而比正在微笑的白笛多了一丝人味儿。

白笛拂了衣，在琴案面前坐了，一句话未说，抬手便抚起琴来。

往日听他抚琴，如泉水叮咚般的清雅，只需静静地听，听罢，便浑身舒畅。

今日白笛露了面，纵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他身上，那琴音一出，众人仍是随之动情。“广陵散”本就是有情之曲，那激昂慷慨之调，教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再静静享受，甚至也无法只盯着白笛那绝色容颜欣赏感叹，这曲子实在太过悲壮，而抚琴之人琴艺高超，到乱声之时，人人皆已随之落泪，哽咽之声，此起彼伏。

就连林长平也紧蹙了眉头，若说他长年征战沙场，心智比一般人要坚定许多，这曲子虽然悲壮，但他亲眼见过尸堆成山血流成河，那场面远比这曲子更刺激人的心智。一首曲子，还不至于让他这般动容。

可是他想到了那件往事，尘封已久得往事。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如果白笛果真是他那位故人，那他心中到底承受着什么？他奏这曲“广陵散”又是在表达什么？

在座之人皆是不知情的听客，他又是表达与谁听的呢？

林长平一动不动的瞧着他，目光未曾自他脸上离开过半刻，便是听客也随着这曲子的起伏时而欢喜时而忧，而白笛从始至终都是那副淡淡地表情，似笑非笑，眸中含霜，就连眉毛都没动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