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左右无事,陈兴周便缠着中阳先生与万书崖苦练战技,倒有不少收获。覃皓旸心思细腻,专程派仆役送来所需丹药。
这日,蓝杏儿通禀有客来访,陈兴周在京城并不认识什么亲朋,正纳闷间只见杏儿引着两个中年人和一个青年走了进来。
中年人中有一人正是老赵伯,没等陈兴周起身迎接,另一中年人已快步上前一躬到地,浑身颤抖,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您是陈上仙吧?鄙人赵东来,参见陈上仙。”说着他一把将年轻人拉到身边道,“这是犬子赵璞玉,若不是陈上仙仗义相助,今日这世上已经没有他了。快给上仙叩头!”赵璞玉十分乖巧倒头便拜,陈兴周赶忙扶住道:“举手之劳,千万别客气。”
说话间,蓝杏儿奉上茶来,陈兴周招呼众人落座后问道:“璞玉兄弟伤势痊愈了?”
赵璞玉年纪尚轻,眉宇间略带几分稚气,听陈兴周问起他的伤势,连忙起身应道:“回恩公的话,前几日王府的仙医亲自到家里来医治,伤势已经完全康复了。”他举手抬足间文雅妥帖,一看便是知书达理之人。
不待陈兴周回应,赵东来又拱手施礼道:“多亏了陈上仙,王府不但派了仙医来医治,还送了一块覃王府外院的牌匾到家里来,吕家的人再没有来啰唣。陈上仙不但是救了犬子的命,也救了我们全家的命啊!我看陈上仙尚未结亲的样子,不敢让犬子拜作干亲,就让犬子拜您为师吧。”
陈兴周一听连忙摆手:“覃老王爷认了璞玉兄弟做义子,璞玉兄弟若是拜我为师,岂不是乱了辈分,此事万万不可!璞玉兄弟切莫多礼,你我还是兄弟相称。”
赵氏父子感激陈兴周救命之恩,执意赠送银钱、土产若干,陈兴周心知对方真诚,倒也没有推辞,并留三人在家共用午饭。
仙宁路永和胡同,一片连绵数里的大宅,京城修真之士都知道,这里是吕氏宗门。这日大宅的天井中几十个宗门弟子正在研习战技,动作整齐划一,十分爽力。正堂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在当中,身边站立伺候着几个年纪稍轻的晚辈。
老者微微眯缝着眼睛注视一会儿天井,又收拢目光看向身边一个四十多岁模样高大微胖的男子,缓缓说道:“我不过闭关几日,你们怎么惹出这么大篓子?老幺,你来说,你身边的二小子为何去跟凡人较劲?真是越来越没出息!”
吕老幺十分惧怕这个老者,缩手缩脚向前走了半步,又偷眼看看老者的脸色,低声答道:“回老祖宗话,那个姓赵的凡人小子请了媒人来提亲,他家相中了我房里的三丫头小倩,吕二这小子也是心疼妹子,冲动间才派人伤了他。”
“伤了他?这么简单吗?”老者几缕长髯飘然而起,神情不怒而威,目光又看向天井,“那怎么又出了人命,连覃王府也牵扯在内?”
吕老幺不敢隐瞒,只得原原本本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老祖宗,覃王府咱们是惹不起,可吕二是咱家嫡系血脉不能不救啊!”
“你刚才说是覃王府一个炼气期的客卿杀了咱们两个金丹期弟子?”老者眼皮微微抬起,眸中闪烁出一道精光,“覃王府就是为了这个炼气期的客卿才与咱们死磕?”
“正是如此啊,老祖宗。”吕老幺连忙向前凑凑,挨近老者说道:“如今之计只有老祖宗亲自出面请求武郡王府出手救人了,相信顺天知府一定会给武郡王府面子的。”
“唉,老幺,我平日里对你的磨炼还是太少了。这些年来咱们吕氏宗门在覃王府与武郡王府两大派系之间保持中立,就是因为不知道投靠哪一边对咱们更有利!”老者平淡的笑了笑,“若是如你之言,要想让武郡王府出手帮忙,吕氏宗门必定要倒向武郡王府。如此一来,便与覃王府彻底结了冤家。他杀了咱们的人,还会记咱们的仇,这等亏本的事岂是老夫能做的?”
“可是老祖宗,人他们已经杀了,冤家已经结了,现在他们还要吕二的命啊!”吕老幺搞不清老祖宗到底怎么想的,心中阵阵着急。
老者呵呵笑了笑,袖子一甩,正堂的大门轰然闭合,堂内的光线瞬间暗了不少。老者站起身来转向众人问道:“我且问你们,那个炼气期的小修士已经杀了咱们的人,覃王府又没吃亏,干嘛非要吕二的性命呢?”
旁边一个五十多岁山羊胡的修士想了想接话道:“覃浩旸在示威。”
“不错,他正是在示威!覃浩旸这小家伙在告诉咱们,吕氏宗门不能一直这样在两大派系间摇摆下去。”老者捋着胡须,唇角微微上挑,一丝笑意浮现在他脸上,“可他为什么要示威呢?就为了给一个炼气期的小客卿出口恶气?”
吕老幺不是笨人,老祖宗这一提点他立刻明白过来,拍着脑袋笑道:“明白了,明白了,覃浩旸的意思是他保护覃王府一脉会不遗余力,若是咱们吕氏宗门也是覃王府一脉,也会得到同样的保护!”
“不错,老幺,你还算机敏,没有让老夫失望。”老者笑着拍拍吕老幺的肩头,继续说道,“覃浩旸这小家伙,恩威并重连打带拉,比他爹覃老王爷的手腕可高明多了。老幺,你现在就去安排,请媒人去姓赵的凡人家提亲!”
吕老幺一听立刻急了:“老祖宗!你真要把三丫头嫁给凡人?这可万万使不得啊!咱们可死了两个弟子啊!”这三丫头可是他的掌上明珠,深得全家人的宠爱,若非如此,吕二也不会气急败坏的派人去杀赵璞玉。
老者哈哈大笑,手指点点吕老幺的额头:“怎么不能嫁给凡人?现在他不只是个凡人,还是覃老王爷的义子,不算辱没咱们吕氏宗门。若是他们二人结了亲,你吕老幺就比他覃浩旸还高了一辈儿,这是覃浩旸专门为咱们投靠覃王府留下的后门!两个弟子的性命与咱们吕氏一族的荣宠孰重孰轻你分不清吗?”
吕老幺这才恍然大悟,拍着脑袋笑道:“明白了!全明白了!他俩结了亲,咱们吕氏宗门与覃王府就是亲戚啦!老祖宗,我这就去办!”
老者轻笑一声,暗叹道:“覃老王爷,你比我吕不讳会生儿子啊,覃浩旸这小家伙一步百计,心思厉害得很啊。”
三日后,覃浩旸在府中得到禀报,吕氏宗门向赵家提亲。覃浩旸白净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笑意,招手叫来一名家将交代几句,家将急匆匆直奔顺天府衙而去。
是夜,覃王府内灯火通明,吕氏宗门的老祖宗吕不讳带着吕老幺、吕二等人均在正堂落座。陈兴周陪坐在覃浩旸身边,身后还站着覃浩旸新认的干弟弟赵璞玉。
双方交谈甚欢,吕二这时也明白了其中利害,为自己成了覃王府的干亲开心不已,满脸堆笑的冲着陈兴周说道:“陈兄弟,咱俩是不打不成交。以前是我不对,还请陈兄弟多多海涵。”
陈兴周此时对覃浩旸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见吕二示好,连忙拱手道:“不敢,不敢,陈某做事孟浪,吕兄多包容。”
吕二哈哈一笑,摆摆手道:“说到这里倒有一事,那日陈兄弟你手持一块金灿灿的东西,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着实吓了吕某一跳,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法宝啊?”
陈兴周自嘲一笑道:“惭愧之至,我刚刚修行时间不长,别的法宝兵器也不会用,只要订做了一块板砖权当法宝使用。”说着将圣级板砖递给吕二观瞧。
吕老幺探头看了看板砖,忽又想起一事,笑道:“说来有趣,前几日听到一则轶事,林源府出了一个绝世强者,孤身一人大战万盏星河八名修士。这人号称是什么板砖上仙,听说法器也是一块板砖。这法器有些意思,据说攻击之后留下的痕迹里有我吕氏宗门的字样。就为了这事,万盏星河还专门派人来找我询问过。”
陈兴周一听板砖上仙,知道说的是自己,没想到消息这么快竟然传到了京城,不禁暗自好笑,此刻他是覃王府客卿,再也不怕万盏星河的记恨,于是当做笑话将自己如何大战钟志诚,为何会留下吕记砖铺字样的事讲了一遍。
众人听得有趣,均是哈哈大笑。覃浩旸笑着向众人说道:“我这贤弟本领大得很,看似修为只是炼气期,实际上他可是难得一见的结阵之道传人。”
“哦?结阵之道?”吕不讳捋了捋白须,笑着对陈兴周说道:“刚才听世子说,陈小哥是这次圣周学院选拔的选手。他日赛场比斗,必定会遇上方伯浅啊!方伯浅这个魂修可不简单,修为虽不高却是同阶无敌。陈小哥可有克制他的办法?”
陈兴周这几日也隐约听人说起方伯浅,却了解不是甚深,不知道魂修是什么意思。不过看吕不讳的样子,像是要教授什么方法给他,连忙应道:“我正苦于此事,不知前辈您有什么办法?”
“我们吕氏宗门有一门祖上传下来的安魂阵法,专门克制魂修。可惜宗门内会使用阵法的人已经没有了,可是这阵法的布设之形我却记得。”吕不讳说着抬起手指冲陈兴周凌空一点。陈兴周忽觉心中清明,脑海中突然多出一种十分复杂的阵法,原来吕不讳竟然能用这种方法传道,这修为真是可敬可怖,惊喜之下连忙躬身施礼道:“晚辈陈兴周感谢吕老前辈传道之恩!”
覃浩旸在一边也为陈兴周开心,笑着说道:“再过几日,王府中要派遣一批修士前往西疆前线历练,吕氏宗门若是愿意,也可派遣几人同往。”
不等吕不讳应答,吕二蹭的一下蹦起老高,惊喜的问道:“西疆前线?是加入龙虎骑兵营吗?”见覃浩旸微笑颔首,吕二急切的拉住吕不讳的袖子说道:“老祖宗,让我去吧!让我去吧!”
吕不讳心知加入龙虎骑兵营正是吕二这般年纪年轻人的梦想,覃浩旸让吕氏宗门安排修士前往可以说是莫大的荣宠,其中示好之意不言而喻。他笑着捋了捋白须,向覃浩旸称谢道:“这是世子殿下恩典,我吕氏一门求之不得!”
正堂洋溢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