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入之人正是万忠,众人见了大惊,也顾不得钟志诚与吕灵芷之事,忙围过来询问。
万忠适才贪杯,喝了不少水酒,已有些醉了,于是站起身来边说声方便边往外走。众人此时正在热闹,谁也没留意他已走出厅堂。万忠拐弯抹角到处寻找,半天才找到茅厕。这一泡溺得畅快淋漓,万忠心满意足的走出茅厕,迎面凉风吹来甚是惬意。
“钟师兄安排的真不错,排场、席面均是生平未见,我这趟下山是下对了!”万忠心中得意万分,晃晃悠悠往回走。没走两步,忽觉眼前光线一暗,万忠醉眼惺忪的举目观瞧,只见面前站着一个黑衣人。
这人黑纱遮着口鼻,只露一双眼睛烁烁放光,额头上绿豆大一颗黑痣,大模大样站在万忠面前拦住去路。
“你是何人,敢当本仙的道路?”万忠平时里十分伶俐,只是今日一来喝醉了酒,二来被众人仙人长仙人短吹捧得太过,不禁有点忘乎所以,于是大声喝问道。
“你是从万盏星河仙山下来的仙人?”那黑衣人声音清亮,一听便知年纪不大。
“不错,正是本仙!”万忠忙挺了挺胸答道。其实他拜入万盏星河不到半年,炼体期一层。严格来说,算个修真者也很勉强。
“你们仙人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吗?怎么还上茅厕?”黑衣人有些疑惑,他实在看不出来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仙人到底仙在什么地方。
万忠被问得顿时语塞,他可从来没见过不食人间烟火的修仙者,便是像少宗主那样的强者,每日里也是声色犬马美酒佳肴。不过如果是宗主这种大能呢?他到底食不食人间烟火万忠也不清楚。
被问得无语,万忠登时有些酒劲上头,恼羞成怒地骂道:“你这黑衣人藏头露尾,找揍是吧?”
黑衣人犹豫一下,回头看看身后,然后说道:“要揍我就动手吧,正想与你切磋一下。”
“切磋?”万忠没想到对方一点不害怕自己仙人的身份,竟直接要动手。自己本领低微,如若对方矫捷健壮些,恐怕还真是未必他对手。心中发怵可嘴上越发不能含糊:“不行,我等仙人除魔卫道、解民倒悬,岂能随便与凡人打打杀杀?本仙不计较你无理,赶紧退下去吧。”
黑衣人十分机敏,一听便知道万忠胆怯,嘿嘿笑道:“你怕了?原来仙人也这么怂,嘿嘿,这可由不得你。”说着身子一晃欺上前来,未等万忠反应,一块板砖正拍在万忠脸上,将他打晕过去。
“小毛哥,小毛哥!”黑衣人身后又钻出一个黑衣人,个头比身前那个稍矮,压低声音说道:“小毛哥,这仙人也太不结实了。想当初咱俩对决,我可是挨了三板砖才晕倒的!”
“滚蛋,什么对决,那叫我揍你!”这个叫小毛的黑衣人没好气的说道。
受了抢白的黑衣人也不觉得如何,继续啰嗦着:“不管怎么样吧,我比他结实、抗揍,你说对吧?小毛哥。”
小毛也没想到仙人怎么会这么容易被板砖拍倒,不过既然已经拍倒了也就不想那么多了,于是说道:“陈二,你啥时候把啰嗦的毛病改了,就更抗揍了。别傻愣着了!把他拖到墙边阴影里!”
陈二很听小毛的话,二话不说拖起万忠的衣领把他拽到墙边:“这货死沉!小毛哥,你说修仙的人是不是都先从体重练起?”
小毛也潜到墙边,一边翻着万忠的衣服一边说道:“你是从饭量练起,再多吃几天就能成仙了!”
陈二也在一旁帮着搜身,嘴上却没闲着:“那能怪我吗?我娘生我就生得脸大,脸大自然嘴大,嘴大自然饭量大!”
“这是什么东西?”小毛搜出一颗小指甲大小的透明石头,自己看了看不认得,随手递给陈二。
陈二举起来对着月光看看,也没见过,用舌头舔了舔,嘴里咂吧一下还不放心,又舔了舔,然后兴奋地说道:“小毛哥,是咸的!”
小毛头也没抬继续翻找,口中应道:“陈二,出门的时候你娘没跟你说不要吃来历不明的东西吗?这东西藏在他鞋里,自然是咸的。”
“呸呸呸!”陈二觉得一阵恶心,无奈的冲小毛翻了个白眼,却又不敢责怪他,只是低头继续翻找。
“你找到长生药了吗?”小毛此刻已经搜身完毕,却没有新的发现,不死心的问着陈二。
“没有药,不过有这东西!”陈二一边将透明石头装到兜里,一边递给小毛一张纸片样的铜箔。
“不急,你可以先再舔舔。”小毛没接,只是认真的挖苦着陈二。
陈二将铜箔塞到小毛手里:“小毛哥,这肯定是好东西,我从他裤头里翻出来的。”
小毛借着月光费力的看了看铜箔,见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小字,正上方有几个略大的字“炼体期法门”。小毛嘻嘻一笑,连忙装起来道:“真是好东西,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陈二也想凑过去看,见小毛已经收了起来,无奈的骂道:“什么破仙人,死穷鬼,身上一两银子也没有,害得爷费力!”说着又向万忠身上踢了两脚。
“走!咱们再到墙边躲起来,说不定一会儿还有仙人出来。”小毛冲陈二一挥手,两人蹑足潜踪,躲到了茅厕旁的阴影里。
片刻之后,万忠晕晕沉沉的坐了起来,觉得鼻子有些疼,用手一摸全是鲜血,当即把他吓醒过来。他不敢久留,一骨碌爬起身来,跌跌撞撞的冲向宴客厅,边跑边喊到:“救命!救命!有人要杀我!”
钟志诚十分恼火,原本马上要定下来的亲事被突如其来的搅黄了,可细一看万忠,确实十分狼狈,于是也就不多想,连忙问道:“万师弟,怎么回事?什么人要杀你?”
吕大善人见自家院子出了凶徒要杀仙人,自然觉得是个大事,连忙高声招呼仆役把院门封锁了,准备搜查凶徒。
“不忙!”钟志诚十分沉稳,一摆手阻止了吕大善人,他觉得有胆量敢袭击修仙者的也只有可能是其他修仙者。必须先打听好对方的实力,以便未雨绸缪,于是催促道:“万师弟,你快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万忠惊魂未定,见满脸鲜血以为命不久矣,徒自悲伤命苦,钟志诚连推他几下,才把他唤醒过来。“刚才我内急去了茅厕,出来碰见个蒙面人二话不说就要跟我切磋。然后我也不知怎么糊里糊涂的就晕过去了,醒来以后头好疼。”
“迷药!中了迷药后脑都会疼上半晌!多喝些凉水一会儿就好了。”一个镖局出身的师弟马上想到,转身便找仆役要凉水。
万忠捂着鼻子,十分痛苦的说道:“不是后脑疼,是脸上疼,鼻梁像是碎了!”
“诶?脸上有印记,这么方!”一个细心的师弟指着万忠的脸说道。
钟志诚不关心这个,他只想知道对方是不是修仙者,有多深的修为,于是沉声问道:“万师弟,你别着慌,我来问你,打你的那人是修仙者吗?”
万忠虽然没搞清楚状况但脑子还算机灵,他深知若是说被凡人打了,将来必定会成为全宗门师兄弟的笑料,于是忙说道:“呃,是修仙者,很厉害的修仙者,我都没看出他用的是什么战技就被打晕了。好疼!”
钟志诚沉静的思考了一下,对方果然是修仙者,看来是万盏星河的敌人,专程来找麻烦的,自己只是炼气期,别的师弟修为更低,这次只怕不好应付。“你看见他用的是什么法器了吗?”钟志诚觉得自己作为这次下山的带队人,责任重大,是战是降必须考虑周全。
万忠没想到钟师兄此刻琢磨了这么多事,他只关心自己剧痛的鼻子,捂着揉了半天才答道:“外面黑麻麻的,我哪里看得清楚,好像是个方方的东西。”此言一出,在场的师兄弟一片哗然:“山河印!?”
原来修仙之道从低到高分为好多个境界,最低的境界便是炼体期,如万忠等人初入宗门的弟子都是炼体期,再高一些便是炼气期,钟志诚便是炼气期。这两期境界实际是为修仙打造基础,故也可统称为筑基期。炼气期再往上修炼就到了金丹期,金丹期开始才算是真正的修仙者。一般情况下,在筑基起步的时候都是以利剑作为启蒙法器。只有到了金丹期以上的修为灵力收发自如了,才会根据各自喜好选择不同的法器。在场众人揣测敌人用的是山河印,也就是说最低修为也是金丹期,在场诸位无人能敌。
“对手修为十分强大,我等无人能与之对敌!”钟志诚心中已经知晓敌人比自己修为高得多,正要决定带师弟出去乞降。忽见后堂门帘一挑,吕灵芷走了回来。
吕灵芷在后堂等着爷爷提亲,一颗芳心急切不已,可左等也没消息,右等也没回音,想找仆役打听一下,却又觉得害羞。心下正没着落,忽听到前厅一片大乱,于是连忙挑帘出来查看。
钟志诚见她出来,立马改了念头,他实在不愿在吕灵芷面前失了颜面,于是说道:“几位师弟随我出去应敌,若是敌人与我同阶,我独力便可战他,若是比我修为高深,咱们几个一齐动手也不算坏了规矩!”话虽这样说,实则钟志诚心里认定敌人定然是金丹期以上的修为,一会儿八成就是群起攻之的局面,说这话只是强撑面子给吕灵芷看。
几个师弟见钟志诚说的甚是慷慨毫无畏惧,心下也安定下来,齐声道:“师兄所言极是,全凭师兄调度!”
钟志诚等众人来到天井,吕大善人与吕灵芷带着几个士绅也跟了出来,四下看了一周,院中并无一人。钟志诚心道金丹期强者岂会能被人发现,自己还是客气些,能不动手就不动手,于是恭敬的高声说道:“是哪位上仙驾临,还请现身出来,容我师兄弟参拜。”
小毛躲在黑暗中将院内动静看得清清楚楚,连上刚才拍倒的那个一共有八位仙人。小毛自负打架从不输人,看见对方人多势众倒也没有害怕。
陈二却没有小毛的勇气,心下有些怯了,忙低声对小毛说:“小毛哥,要不咱们撤了吧?这帮仙人本领一般,打赢了他们也没什么光彩。”
小毛看了一眼陈二,低声说道:“确实不能跟他们打。”
陈二连忙附和:“就是就是,他们人多,要不就等明天再来,咱们赶早在茅厕边等着。”
小毛拍了陈二脑袋一把说道:“陈二,你胆子要是和脸一样大就好了。我是说板砖不够,你也不想想打这么多人得费多少砖!”
陈二揉揉脑袋,无趣道:“刚才看见茅厕里面铺的砖比较结实,我去撬几块下来。”
此时钟志诚已接连问了几句,却一直不见有人搭腔,心中已不耐烦起来。可转念一想,这其实是好事,敌人许久没出来约莫是已经走了,正好可在吕灵芷和众师弟面前显示豪气。他心里想定,于是又高声问话,只是语气变得生硬起来。他哪里想到其实小毛也着急现身,只是茅厕有些潮湿,陈二半天撬不下砖来。
钟志诚此刻更加确定敌人已走,心中有恃无恐起来。只见他嘿嘿冷笑几声,换了个看起来比较霸气的姿势,高声道:“上仙法力高深,又何必藏头露尾不肯出来?今日我家宗门长辈未至,你既然将我这刚入门的师弟打伤,作为师兄本仙自然要出面教训你一二。你若还不出来莫怪本仙显露大神通将你揪出来赔罪!”钟志诚早已盘算妥当,先在言语中把敌人修为抬高,如此对方不现身,才显得自己神通广大,吓退强敌。
“好,让我看看你的仙法神通。”声音从侧方传来,众人望去,只见一个身姿挺拔的黑衣人从阴影中缓步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