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一文一直在用强大的意志力抵抗电流的入侵,他想给自己保留一点回忆,哪怕是一些不那么美好的回忆。
他想起了小时候,他的父亲总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强迫他下喝一些黑褐色的不明液体,喝完这些液体,他的身体总是肿胀不堪,似乎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就要爆炸,难受得想要自杀,然后父亲就会拿出他那视若珍宝的“天罡地煞针”,整整一盒,一百零八根,全部插进他的身体里,每次都令他痛不欲生。
那种疼痛和他现在感受到的这种疼痛都一样难熬,但又有些不同,针扎进穴位的痛感是肉体上的,而目前他遭受的这种痛感是精神层面的,就像有一群蚂蚁在啃噬他的脑子。
他的意志力完全无法和强大的电流对抗,稍稍负隅顽抗了一下,马上就溃败下来,两眼一黑,昏迷了过去。
而就在他刚刚昏迷之后,他的身体窍穴里突然涌出一股神秘的能量,它们迅速冲进了大脑,摧枯拉朽般地将那些肆虐流窜的电子吞噬一空。做完这些之后,它们又迫使薛一文的身体进入了一种“假死”状态,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
林茜云站在医务室一侧的窗口前,看着房间里面有些手忙脚乱的医生们,还有被电击得痛苦万状的薛一文,她眼睛不眨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这整个过程,看着薛一文终于停止了挣扎,看着显示仪器上代表心脏脉动频率的曲线图变成了一条直线,看着两个人在轮流给他做着心肺复苏,看着过了一段时间后那条直线又变回了曲线。
她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没有喊叫,也没有哭泣,她刚刚答应了薛一文,以后不再哭泣。
她像个无情的局外人一样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就像以前她的爸爸打她的妈妈时她在一边旁观一样。
有些事情,她不能阻止,也无法改变,当事情发生时,无论是暴跳如雷、歇斯底里、痛哭流涕还是长吁短叹,都于事无补,对于这件事情本身没有任何意义。
“别怕,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她喃喃地自语道。
一个小时后,承载薛一文身体重量的一副担架被抬上了一架军用飞机,这不是他们来时的那架直升机,而是一架飞行速度极快的侦察机,而且为了防止薛一文中途醒来,特意给他静脉注射了安定。
林茜云紧随其后上了飞机,她守在薛一文的身旁,表情很凝重。
飞机内还是安排了几个荷枪实弹的特种兵,以确保此行的安全,万无一失。
毕云天也在飞机上,他需要跟着林茜云去讲一个烂俗的故事。
飞机很快到达了目的地,那是一栋深灰色的平顶建筑,两天前他们曾来到这里,搭乘直升机去往研究所。
那时林茜云还在满怀信心,憧憬着得到进修的名额后该怎么把握机会提升原气等级,以及怎么用自己体内稀薄的原气治疗早已病入膏肓的母亲。
现在,她回来了,没有得到进修的名额,也没有了治愈母亲的希望,但得到了一个失忆的男友。
飞机停在了距离深灰色平顶建筑不远的一条公路上,一辆等候多时的救护车从附近开了过来,车门打开,几个医护人员将担架从飞机上转到救护车里,林茜云和毕云天跟着上了救护车,向城里开去。
“毕师兄,如果让你耗尽身上的所有原气来救一个人,你会救吗?”
路上,林茜云正在用湿巾给薛一文擦脸,她的神情很专注,然后冷不防冒出这一句来。
“那得看救的这个人是谁了,值不值得我救。”毕云天说了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呢?跟你也不熟。”林茜云继续问道。
“那我肯定不会救,成本太高,而回报又太少。这些原气如果用在正确的地方,也许可以救成百上千的人。”毕云天突然认真了起来,一改他平日里的玩世不恭。
“可是你凭什么认为成百上千的人就比这一个人价值更高呢?”
“我并不认为成百上千的人比一个人的价值更高,但我们在生存在一个量化的世界里,任何事情都会被量化,哪怕是我们异能者,不也是按照原气的等级,分出了三六九等吗?一个人面对成百上千的人,光是数量上就已经输了。”
“好吧,师兄你说得很有道理。”林茜云嘴上同意了毕云天的观点,但心里可不这么认为。
“林师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用原气治疗他的失忆症,但我一定要劝你一句,别做这种无谓的傻事,他的情况跟外伤可不一样,他的记忆已经被永久删除了,不可能再恢复了。”毕云天劝慰道,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关心这个小师妹的,尽管他猜错了被救的对象。
“嗯,我知道了,师兄。”林茜云其实只是想探探毕云天的口风,看看有没有请他来帮妈妈治病的可能,毕云天是四品原气等级,倾尽全力的话,妈妈将有百分之七十的几率被治愈。
不过现在看来,她想得还是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