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丘院长皱着眉头来回踱着步,他很烦躁,拿起茶杯里剩余的茶水倒在了花盆里。花盆里的植物在愤怒地生长着,在日光灯下它们一样可以茁壮成长。
“报告!”一个黑色的塑料音箱里发出瓮声瓮气的声音。
丘院长快步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看到局域网内线电话机的数字按键上“7”这个按键一直在闪烁,他接了免提,微微俯身把嘴靠近话筒:“说!”
“林茜云还是没有吃饭,精神状态很差,还打伤了一个执勤的门卫,还要继续关她的禁闭吗?”说话的人是小薇,她负责研究所里的内勤工作。
“嗯......先关着吧。”丘院长叹息着说道,对林茜云,他有一种愧疚感,但他也没有办法。
“那个薛一文已经醒了,佟主任让我向您请示,需要现在就安排他进行脑部记忆永久删除术吗?”
丘院长沉吟了一下,说道:“让他们先别做,等我过去。”
结束通话,他快速走出了办公室,然后用了五分钟的时间,在这个地下基地数以千计的房间里,找到了装着薛一文的这一间。
这是一间医疗室,整洁而宁静,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几个身穿白色长衫的医生在一旁调试电子仪器,并小声地交流着什么,看见丘院长进了房间,他们都停止了手上的工作。
那个叫薛一文的少年躺在病床上,他的手背和脚面上正在输液,头发被全部剃掉,头皮上密密麻麻地粘满了连着导线的磁贴,那些导线很长,另一端在一个造型笨重的电子设备上,那个设备有很多按钮,还有一台外置的微型计算机。
“你们先出去一下,我要问他一些问题。”丘院长对这几个医生说道。等他们全部离开了房间,他回身将门关上。
他点燃了一支香烟,拉了一把椅子坐在薛一文的床边,静静地吸着。
“你叫薛一文是吧?”丘院长看过林茜云给这个少年补办的手续上的简历,知道他的名字。
“你们究竟要对我做什么?”薛一文艰难地看了看身上凌乱的导线和管子,这些东西让他的头部难以活动。
他醒来之后就已经变成这副样子,四肢也不能动,好像被打了麻药,只有大脑还是清醒的。
房间里有一群白衣天使,但任凭他怎么问,这些人都没有回答他一个字,他后来放弃了问问题,选择了沉默以对,直到有人主动问他问题。
“你难道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丘院长不习惯薛一文这种答非所问的谈话方式,他喜欢掌握话题的主动权。
“林茜云呢?她在哪儿?”薛一文再次反问道。
“看得出来你真的很爱她,自己都这个样子了还在想着她,但你知道你自己马上要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命运吗?”丘院长对薛一文此时的心态很不理解,他难道真的对自己的安危全然不顾吗?
“看得出来你真的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如果爱过就不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很有趣,你这个孩子比你的同龄人要沉稳成熟得多,但很遗憾地告诉你,你即将被删除记忆了,这些狂乱的电流会把你的脑子搅成一锅粥,你可能会变成痴傻、疯癫、或者植物人。当然,运气好的话,你会保留你的智力、生活常识和习惯,但再也不会记起之前发生的任何事情,就像被格式化后的一块硬盘,还可以读写、传输数据,但里面是一片空白。”
“哦,删除记忆,原来真的有这种黑科技。”
“你可能还不知道,在你晕倒之后,加速器就发生了故障,对撞机和加速设备都损坏了,至少要半个月时间才能维修好。当然,把这些归罪于你很不人道,也很牵强,谁都知道你这样一个普通人不可能对加速器造成损害,但归根结底是由于为你破例测试原力而造成的事故,我也难辞其咎,要负很大的责任,所以删除你的记忆这个错误决定也只能由我来下。对于你接下来的遭遇,我表示歉意,也希望你能理解,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
“然后呢?你可以告诉我林茜云在哪里了吗?”
“你好像对删除记忆这件事毫不在意?”
“不然呢?我难道应该表现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或者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求你们放过我吗?”
“我觉得你至少应该会有一些震惊、愤怒或者悲伤,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平静。”
“我希望在我被删除记忆之前,能见一次林茜云,我怕我以后会不记得她了,你帮我安排一下,我知道你有这个权力。在你被你的上级处分之前,帮我这个受害人完成一个小小的心愿也算是对你马上就要做错事情的一种补救吧。”
“好吧。”丘院长站起身来,“我不得不承认,云云这丫头的眼光不错,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他可以说是逃离了这间医务室,短暂的接触让他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动摇,看着那个躺在病床上被命运无情地束缚住了的可怜孩子,他真的有点于心不忍。
***
林茜云的眼睛哭肿了,嗓子喊哑了,她拒绝吃饭,拒绝睡觉。
一天一夜,她已经憔悴得不成人形,脑中眼前全是当时薛一文晕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画面。
她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背靠着墙,内心充满了无尽的绝望。
厚重的铁门被打开,一个声音说道:“薛一文醒了,他想见你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