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希带着杨秀雅,离开上山必走的那条土路,拐进一片茂密的树林。树林里到处都是高大的槐树,遮天蔽日,阳光透过树梢的缝隙,不时在两人的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杨秀雅仰起脸,望望天空,更紧地依偎着瑞希,悄声问道:“三姐,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好像……来过,越走越有种熟悉的感觉。”
“哦,那就好。”
瑞希说的是实话,并不是单纯为了安抚杨秀雅,而且那种熟悉的气息,随着进入到树林的深处,似乎愈发的浓烈。
瑞希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耳畔的风,呼呼地刮过,吹拂着她干枯的头发,仿佛翻涌而起的黑色波浪。此时,瑞希的眼睛格外的明亮,像暗夜里独自闪烁的寒星,璀璨夺目。
杨秀雅有些跟不上瑞希的脚步,几乎是半挂在瑞希的身体上,被她一路拖携着前行。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奔到了树林的边缘,眼前是一条狭长而开阔的谷地,绿草如茵,异香扑鼻。
也许是受到了香气的刺激,瑞希突然甩开杨秀雅,拔足向前狂奔,脚下的这片谷地,瞬间好像有了灵性般,吸引着瑞希。从身体到灵魂,以及全身的每一个毛孔,无一处不熨帖,无一处不舒爽。
“三姐,你慢点跑,等等小雅呀……”
杨秀雅惊慌失措地大声喊叫,跌跌撞撞地冲出树林,追赶着瑞希。可是瑞希跑得飞快,眨眼间就不见了踪迹。
杨秀雅气喘吁吁地跑了一段路,就发现地上放着的竹筐和那只锈迹斑斑的小铁锨,她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同时转动起自己的小脑袋,左右张望。
虽然没有看见瑞希的身影,杨秀雅心里多少有些紧张,可是当她的目光巡视着周围的环境时,很快,那份紧张就被惊奇和欣喜所替代。
线条柔和起伏的绿色草地,像一方柔软的地毯,绵延伸展,一眼望不到尽头。草地的一侧连接着那片茂密的槐树林,而另一侧,则是一潭波光潋滟的湖泊。
湖面微波荡漾,倒映着天空朵朵游走的云彩。一大群不知名的水鸟,自由自在地在水面嬉戏,偶尔发出一两声高亢的嘶鸣,引颈飞窜而起,拍打着翅膀,向着远处极速飞去。只在天际留下一抹优美的剪影,转瞬之间便恢复了沉寂。
杨秀雅被眼前的景色深深吸引,一双清澈的眼睛,贪婪地欣赏着这里的湖光山色,仿佛置身于精美的画卷之中,令人沉醉。忽然,杨秀雅感觉阵阵莫名的香气袭来,在她的鼻端萦绕,如麝似兰。
她用力吸吸鼻子,目光落在身旁的草地上,仔细观瞧,赫然发现,在绿草掩映之间,一丛丛长着竹叶般颀长叶子的植物,开满了淡绿或浅白的小花,一串串,像玲珑剔透的小灯笼,淡雅而精致。
杨秀雅凑到近前,将鼻子贴上去嗅嗅,只觉花香浓郁,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刚用手背揉揉鼻子,她的眼睛就被草地上成片的野菜所吸引。到底是个苦孩子,杨秀雅发现野菜后的激动心情,远比发现那些漂亮的花强烈的多。
她顾不上再去寻瑞希,操起那把上了锈的小铁锨,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挖起了野菜。这里的野菜新鲜肥美,一看就是阳光和雨水充足,且鲜少有人来挖。
杨秀雅额上顶着细细的汗珠,弓着小小的身子,心无旁骛,完全沉浸在挖野菜的繁重劳作中。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欢快的叫声:“小雅,你在哪儿啊?”
杨秀雅听出这是瑞希的声音,慌忙丢下小铁锨,直起身体,朝着声音的来源处张望。待她看清了眼前的一幕,吓得两腿一软,直接跪坐到地上。
就见瑞希穿着一套宽大的淡青色粗布衣裙,头发披散在肩上,一个青草编织的圆形花环带在头上,上面缀满星星点点的各色野花,垂下的绿色枝叶,遮住了她的额头。
此时的瑞希,端然骑坐在一条巨蟒的身上。那条巨蟒,大约有水桶粗细,通身青翠,细看有些黄褐色的花纹。正慢慢蠕动着滚圆的身躯,一点点向着杨秀雅靠近。
杨秀雅眼看着那驮着瑞希的庞然大物,越来越近,惊骇得手足无措,一张小脸惨白如纸,死命地咬住下唇。情急之下,一把抓过那把小铁锨,牢牢地攥在手里,眼睛却不敢正视巨蟒,只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着眼前的草地。
瑞希忽然发出咯咯的笑声,大声说道:“小雅,别怕,小翠很乖的,不会伤害你。”
“小……小翠?三……三姐,谁……谁是小翠?”杨秀雅的牙齿轻颤,声音细如蚊呐,依旧低垂着头。
瑞希嗤地一笑,拍拍身下的巨蟒,道:“我骑着的就是小翠啊,它很乖顺,也很听话,是我最好的玩伴。小雅,你过来,摸摸它,冰凉冰凉的,可舒服呢。”
杨秀雅的心头仍是狂跳不已,她以手按住胸口,终于慢慢抬起头,正触到瑞希含笑的眸子。此时的瑞希,双手环着巨蟒的颈部,身体紧贴在巨蟒身上,无限惬意地望着杨秀雅。鼻翼上的蝶形胎记,淡的近乎消失不见,整张脸焕发出奇异的光彩,微风拂过,那套不合身的衣裙,随风轻舞,竟是仙气飘飘,动人心魄。
杨秀雅一时顾不上害怕,看得呆在原地。瑞希一个纵身,从巨蟒身上跃下,回头亲热地抚摸着巨蟒的头,笑着道:“小翠,去弄些吃的回来,我肚子饿了。”说罢,轻拍了几下自己的肚子,巨蟒似乎听懂了瑞希的话,将头一低,尾巴一摆,快速游动起来,很快消失在旁边的树林里。
杨秀雅这才哇地哭出声,扑进了瑞希的怀里,哽咽着道:“三姐,你可吓死小雅了,我还以为……以为你被巨蟒缠住,脱不了身……”
二人的不远处,再次响起微不可闻的叹息,那个追随在她们身后的男子,嘴里喃喃地道:“丫头,四年了,你终于还是找回了这里。只是不知道,你的记忆到底恢复了多少?我又该用何种身份去面对你?丫头,我真的很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