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他们……没事,应该没事,都是死人了还怕这些,还在就行,等我伤好得差不多了,再把他们挖出来就是。”
付青衣并担心他们受冻受埋,而是怕他们不在,被什么风刮走、豺狼叼走之类。
外面风不大,但雪却下个不停,森林从两个月前的萧萧落叶变成银霜遍地。大白今天出去了很久,为的是多捕捉一只动物,小白和他已经很久没吃活物,鬼力珠已经无法产生足够的鬼力。
将近傍晚,大白终于提着两只小野味,往白雪压顶的木棚赶回去,一只交给岑命,一只放在门外。他把小白从雪里挖出来,轻轻拥抱了一下,然后把食物递给他,自己却只吃了三分之一。
严寒中,动物都不愿出来,大白每日出去的时间也越来越久。在这种煎熬中,付青衣终于感觉自己可以坐起来,全身虽然还是很疼,但她可以忍,她想带着大家离开这里,不然饱一顿饿一顿,时间越拖越久,有术力等于没术力的岑命迟早会受不了,不是生病就是冻死。她的黑术力倒是可以保护自己,却伤势在身,无法护到别人。
大概在第十六天,付青衣就起身让大家离开这。此时,岑命已经瘦了整整一圈,手脚冻伤,整个人越来越没精神。
付青衣加厚裹在身上的术力,走到外面,双腿深陷进雪海之中,她把虞知身上的雪堆推开,帮他稍微整理一下,然后单手拎起这坨轻巧的冰雕,让大白带上小白,准备去岑命的家。岑命见到她这举动,缩着脖子和双手,惊奇了一下,赞叹道:“你力气真大!”
付青衣把虞知的头对着他,跟他说:“很轻的,小孩子都可以随便抱起他,你可以试试。”
岑命摇头拒绝,估计觉得这样对未来的救命恩人大不敬。付青衣见他尊敬的样子,也不强求他尝试。
大雪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天,厚厚的盖在大地上,让他们走路举步维艰,每走一段路都累得不行。岑命的情况最差,有好几次都需要付青衣的术力支援,付青衣怕他出问题,就一直提着虞知跟紧在他身边,一旦发现他冻的不行或者走不动路,就调出不多的黑色术力帮助他。
岑命的术力乍一听很鸡肋,用起来却有如神技,有他开路,不用担心遇到什么危险,甚至走的路都是最近的一条。大家没出五天,就到了森林边缘,见到了大路,但这附近有几家猎户,付青衣怕他们被吓到,于是让岑命等下,她想自己一个人离开,去一家猎户买件遮掩大白小白的衣物。
付青衣有点窘迫的问岑命:“你身上有钱吗?我从天关出来,身无分文。”
没想到岑命比她更窘迫,扭扭捏捏不好意思说话。
付青衣见他这副模样,惊奇的问:“没有?!我看你这厚外套挺好的……你没带还是……我先借,后面会还你的。”
“不是不是,我是真没钱,我爹娘去世得早,我又没什么能力,家里很清贫。这件衣服是我给人说他有危险,后来那人托人送给我的,一直舍不得穿,想到找你们会很冷就穿了出来。”岑命使劲摇头,那慌张的样子,就像被人催了债一样。
“照理说,你这能力应该挺赚钱的啊,适合算命~”付青衣笑道。
谁知岑命忽然一愣,苦笑着说:“我爹走时,就嘱咐我千万别这样做,说我没有什么强大的亲人,自身又弱小,容易招来性命危险,我听他的话就没那样做,一直当个普通人。况且,这能力时灵时不灵,我也不敢随意做这门生意。”
“噢,也是,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其实你这能力某方面来说,也算逆天了,想利用你的人应该不少。”
那现在怎么办呢,大家都身无分文,难道就这样直接光明正大的走上大道?
“要不然,我们绕路,我住的小镇离这不远,深林虽然难走,但没有人会看到我们。”岑命提议。
“好吧。”付青衣认命的又回到山林。
似乎也只能这样了,到时候到了小镇,她和大白待远远的,等岑命送衣服过来,就可以悄悄进镇,去岑命家好好的休息一下。
决定后,他们又开始走那酥雪山路,这次途中,岑命带错路一次,花了两天才到他住的镇上。等他把一件大黑布从家里拿出来时,天色已晚,被大雪压着的小镇鲜少有人外出,大白这样奇奇怪怪的一位黑衣神秘人,竟一个目光也没勾到。
“你家……”
付青衣望着这镇上一角,眼前这颇为心酸的老房子,仿佛回到了第一世界。第一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贫民窟,好多房子都像这样破破烂烂,她十岁后住的游猎院可以说是上等。
岑命的脸不知是冻得通红,还是因为羞涩而红,他抓着厚外套,轻手把旧木门推开,请付青衣他们进去:“我身体长年被鬼物损害,力气活也干不了,平时就在镇上做点杂活为生,家里简陋,招待不好别介意。”
付青衣连忙摆手,急急的说:“我没那个意思,我都是一个来自第一世界的穷人,怎么会嫌弃这些呢?我只是……唉,我们快进屋吧。”
她只是见岑命生活如此艰辛,想到自己小时候的经历,有些同情罢了,但这话她不会说,相处十来天,她觉得岑命不是那种喜欢被同情的人。
小房子里的情况跟她预料的一样,黑黑的旧旧的,仿佛这里住了个独居的老人。墙壁很多地方长了霉菌,家具又少又烂,没有一处让人觉得舒服,没想到即使这样差的条件,岑命也没变得胡子拉碴的,除了瘦了些,身上还有点书香气息。
岑命把门关严实,又给火炉点上,坐下来跟付青衣说:“先在我这里住下,放心,我没什么熟人,几乎没有人来我这,但大白可不要随意出去走动。至于我,就继续在镇上做点杂活,天冷挺多事可以做,我的命就看虞知公子了。”
付青衣一时为难住,岑命出去干活,多半是因为家里多了一口人,怕粮食不够吃之类的。她考虑过让大白出去打猎,但她不放心,大白心智如八九岁儿童,被人发现真身怎么办。而她自己就更不可能了,这几天雪中赶路,不仅伤势没好转反而加剧了,何况岑命还指望着她唤醒僵硬的虞知。
忽然之间,付青衣觉得自己傻,她可以去西关城啊,这么久了,大嫂他们肯定早在那里了,他们会不会觉得自己已故,或者被困在天关中?她低头看着自己衣衫褴褛的样子,动了下紫红的双手双脚。
“岑命,西关城离这里远吗?”
岑命正在取暖,双眼净是红血丝,他打了个哈欠说:“不远,离这很近的,城里住的大都是第一世界的登天者,怎么了?你有熟人在那里?”
付青衣一听,面露喜色,高兴的说:“对,我跟亲人朋友一起登的天,他们应该早就成功了,我们说好要在西关城的天下第一游猎院相聚,你知道天下第一吗?”
岑命摇摇头,又面露苦笑:“我从小到大还没进过城呢,哪能知道这些。不过你有熟人在那儿的话,应该可以帮你治好你的伤,你脸色比前几日还要苍白,是不是这几日我连累了你?”
付青衣怕增加岑命的负担,就没说她伤势恶化,得知西关城离这儿很近,她有些迫不及待,情绪很激动的说着:“你知道路吗?我想明天就去,大白小白就先住在你这里,我把虞知带走,说不定他们有办法让他醒来。”
岑命烤火的手缩进怀里,面露歉意道:“抱歉,我不知道路。虽镇上有人经常去城里,但要出一笔才肯捎人,我……”
得知不能立刻去城里,付青衣像一朵枯萎的花,勉强微笑,摆摆手说:“没事,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我看,这两天我带大白悄悄去打猎吧,然后卖掉换钱,再去西关城找人。”
“你要不要休息两天再去?你脸色很差!”岑命柔声劝她,他虽然不知道付青衣的实力和伤势,但看她虚弱的样子,让她出去打猎,实在于心不忍。
心里急,但伤势重,付青衣想了想,最后决定休息一天再去:“那我后天去吧。”
如同付青衣所决定的那样,她真的只休息了一天,就穿着岑命的宽松粗布衣服,带着身披大黑布的大白出门,她一想到西关城在不远的地方,内心就像被火烧,火急火燎的。大雪纷飞天里,她势必要捉到一只野兽,只要看到一点痕迹,黑术力就不管不顾的用出去。
于三天后,她总算带着透明又僵硬的虞知,踏上了去西关城的路。
车夫自她上车后,就时不时的扫视她旁边的一坨神秘物体。这物体正是虞知,只不过被她用布包好,免得被人探究,却没想到,包住后反而更引人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