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液境……为何凝液境的修士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王伦维一字一字的呢喃出口,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惊惧之意。他两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双手颤抖起来。
景讳瞪大双眼,他终于知道王师兄话语里的绝望从何而来了,这一次他责怪不了王伦维的消极了。因为他的心底,也油然而生一股冰凉刺骨的情感,把他所有理智彻底淹没。
他早该想到的,在“法器”二字脱口瞬间,他就应该明白。“五灵诀”书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法器需由灵力驱使,而灵力基本上是凝液境以上的专属之物!
片刻过后,花费不了多长时间,面具男子站立在树梢之上,远眺后方,其足尖随着树梢微微起伏。
“奇了怪了,又有一批人闯入紫血妖木大阵,今天百灵宗内发生了什么事。”面具男子厌烦的叹了口气,皱起眉头自语:“也罢,接下来就干净利落,直接出手,不给他们任何喘息之机了。”
他脚尖一点,如同大鹏腾空,在树林上空踩着树梢跳跃起落,朝着紫叶树林的方向而去,留下一片血腥的区域。
有两人的尸体身首异处,王伦维挂在树枝上,双手齐断,两截断臂在足尖下方的地面,一滩尚未凝固的血液流淌蔓延着。景讳坐在地上,背靠着一棵树干,眼睛瞪大,万念俱灰的表情兀自凝固在其脸庞上。他的胸口穿开一个血洞,鲜血慢慢地将衣襟浸透,如同正绽放一朵血红的花朵。
王伦维系在腰间的一个布囊,摇摇晃晃间,从他身上掉落。布囊显然没有系紧,口袋大开,里面的物什在地面四下滚动。其中有一块白色石头,光滑滚圆,滚动了好长一段距离,恰好停在景讳手指尖前。
那染血的手指蓦然一动,若有人施放着“感灵术”在附近徘徊,便能清晰感觉到,景讳身上一层灵气萦绕,仿佛一团雾气,将其全身包裹着。这团灵气收缩蠕动间,变得稀薄起来,仿佛随着时间逐渐流失。
当这块白色石头触碰到景讳的手指尖时,这团灵气忽然一涨,原本苦苦支撑的灵气变得生机勃勃起来,无数股细小灵气气流,在景讳身体各处穿梭来回,最终汇聚到他胸口的血洞上。不仅灵气包裹的范围增大,灵气的密度变得稠密异常,甚至能隐隐看见,白色的气雾在景讳身上泛起,如同蒸腾的水蒸气一般。
手臂上的皮肤发红滚烫,五指一握,在无意识间,景讳用手握住了那块乳白色玉石,手背处的青筋绷起。白色气流源源不断地沿着手臂上的经脉涌上去,充盈在景讳的胸口处,数股气流探头而出,在血洞之中相互交织,形成一团淡淡的灵光。
第一条粉红肉芽,在血洞周围慢慢伸出,随着白色灵气的催动,数不清的肉芽连接着血洞,并随之扭摆纠缠起来。景讳咽喉一紧,吐出一口紫黑血液,依然垂头昏阙。
在其衣襟的裂口处,其胸膛上出现一圈粉嫩的肌肤,虽然与周围的皮肤颜色不大一致,但那个血洞依然被伸出的肉芽填充完毕了。
不知过了多久,夜幕来临,淡淡的湿气在林间游荡,沾湿了不知多少叶子尖端。一夜过去,黎明破晓,一颗晶莹的露水把叶子压弯,沿着叶脉滑落,滴在景讳的额头之上。
一道冰凉的痕迹,划过脸颊,流到嘴角处。景讳在迷迷糊糊中,感到嗓子干裂,而嘴角竟有湿润之感。他微伸舌头往嘴角一舔,把那露珠卷入口中,几乎无法察觉的甘甜在嘴里化开。
不好!
他猛地挣开眼睛,身随念动,两团火球滚滚浮现,释放出的热量把附近的湿润蒸发而空。两团火球绕着他的身体转动,景讳扫视四周,同样发觉了两个舍友身首异处的尸体,以及树枝上惨死的王伦维师兄。
任何一个人在此时,哪怕他脑袋里再混混僵僵,他都会自问,为什么单单只有他活下来了。然而景讳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另外一片场景,于此时此刻极为相像,布满了尸体,残肢以及凝固的深红血迹。
为什么又是这样,再一次唯独只有我活了下来?景讳握紧了一个拳头,放在胸口,感受着那枚心脏在胸腔中,仿佛永不停休般跳跃着。
此时他才注意到手心中,攥着一枚乳白色玉石,与他一个日夜相伴的东西极其相像,心中一惊,他连忙把脖子上挂着的石头拿下来。他看见自己胸口的衣襟裂开,思绪中电光火石的画面一掠,突然脑袋剧痛起来。他抱着脑袋在地上挣扎翻滚,好一会,才喘着粗气停下来,松软潮湿的土壤被他翻出一片浅坑。
他回忆起,在其昏迷前,一道青光如强弩劲矢般,洞穿他的胸腔,并把他钉在树干之下。想到这里,景讳连忙转身,树干上的确有一个小孩手臂粗细的圆孔,他摸了摸坚硬异常的圆孔边缘,俯身从圆孔中看过去,这道钻透整个树干的圆孔,能见到树干之后的景象。
“怎么会这样,跟上次一样,我应该死了才对。”景讳难以置信地自语,他盘坐起来,下意识地拿起手中之物,那两块乳白色的玉石。两次相同的绝境,两次同样的异状,景讳每次存活下来,都能在身边找到这样一枚玉石,他只能下此判断,他的奇特遭遇恐怕跟这两块玉石脱不了干系。
他依稀还记得昏阙前,自己身上的致命伤口,扒开衣襟一看,胸膛处丝毫伤痕都没有,仿佛记忆里被洞穿的血洞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般。
景讳小心翼翼的把玉石藏在身上,找出它们的秘密可不是一件短时间内能解决的事情,距离上一次的时间有好几年了,景讳丝毫进展都没有,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树林远郊中浪费时间。回想起那个面具男子,深深扎根在心中的恐惧又跳动起来,连忙骨碌爬起,拍拍身上的灰尘,他向着百灵宗方向逃去。
哪怕在前不久经历大战,景讳此时却感到身体精力充沛,哪还有昏阙不醒的后遗症,腿脚矫健的大步流星前行。
当太阳升至高空,林荫中都有一丝闷热气息时,景讳早就远离那片紫叶密林。他正缓下速度,稍作放松,忽然头顶一道剑光一闪,一个男子站在一把长剑之上,悬空飞行在他头顶上方。
景讳有些意外,隐隐觉得那个男子有些眼熟。飞剑上的男子一低头,正好让景讳看清楚他的脸庞,俊逸非凡,自有一种咄咄逼人的英气,额头上印有一枚莲花灵纹。
“师叔!”景讳连连挥手,大声呼唤道。
此人正是景讳第一天入宗,质询他的那位师叔,不说别的,其英俊相貌和额头的莲花印记,都让人映像深刻,不记住不行。那位师叔按下剑光,落在景讳面前,一抖长袖,足下飞剑缩小而被袖口收入其中。
师叔皱了皱眉,显然还记得景讳,说:“难道你完成宗门任务了吗,怎么只有一个人?”
想起舍友数人,以及王伦维师兄的惨状,景讳登时感到喉咙一涩,有些哽咽道:“师叔,我队伍其他人都死了。”
师叔皱起眉头,却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这么说来,你们误入了那片怪异树林中了?真是奇怪,我百灵宗附近怎么忽然出现了这么一片不合常理的区域。”
“师叔也知道那片紫色树林吗?”景讳吃惊道,师叔这么一说,他顿时心乱如麻,宗门若一开始就知道的话,怎么还会把他们这些新人弟子引入那些危险区域。
“的确有人在那片紫色树林中,听见过凄厉的惨叫,上报给宗门,而我是过来视察一番的,至于那片树林,我从空中俯瞰过一番,除了树叶树皮染成紫色之外,似乎没什么异状。”师叔说:“当然,我自告奋勇还有一个原因,我的一个侄子第一次参加宗门任务失踪了,似乎跟那片紫色树林有关,不过我在树林上转了一遍,却没找到他的行踪。”
这么说来,宗门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个消息,景讳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应该替宗门担忧。此时此刻,脱离危险的他,蓦然想到一个身影,那个黑发齐肩的狡黠少女,他心里莫名涌上一丝担心,那个少女应该没有如此倒霉的踏入那片树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