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姨娘被刺了这么一句，恨不得把她骂一顿，可梨白却紧接着道，“我是听陈妈妈说的，昨夜老爷在外面应酬，喝多了几杯，掉到河里去了，捞起来就昏迷不醒，早上发了高烧说起来胡话，大夫也看不好，才请了太太过去的。”

“啊！”听到这里，张姨娘顿时就软了半边身子，“老爷……”

后宅的女人争来争去，无非就是争男人，可若是家里的男人都没了，那还有什么好争的？

太太好歹是带着嫁妆嫁进来的，就算是守寡，日后手上有银钱，也能过得滋润，六姑娘又是嫡女，又有太太撑腰，嫁妆肯定丰厚……可她的两个女儿，一个是好像说定了姑太太家，但姑太太得罪了太太，到时候太太难不成还会从自己的嫁妆里拿大笔银子来嫁董清月和这个庶女？还有清玉，她的清玉才七岁，要是老爷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事，他们枫树馆的日子以后不就只能看太太的脸色了？

张姨娘脸色惨白，死死地咬着嘴唇。

董清月也是大惊，她到底还是个孩子，听说老爷昏迷不醒，顿时就哭了出来，董清玉更不懂事了，见脸色煞白，姐姐掉了眼泪，也急的哭了起起来。

梨白看她们母女三人的模样，心中好歹出了一口恶气。

拿她弟弟来威胁她，张姨娘真是太过分了！

“姨娘若没有什么事，那我先回去了，免得叫人注意到。”梨白屈膝敷衍地行了个礼告退。

张姨娘此时也顾不上跟她计较，一手搂着一个女儿，呜呜地哭了起来。

枫树馆一片愁云惨淡，清欢阁虽然也安静得有些凝重，但比起枫树馆来，却好很多，。

“你看仔细了？是太太萱草堂的梨白，去了枫树馆？”

清容问跟前的丫鬟。

“是，奴婢不敢胡说的。”回清容话的丫鬟正是那日清容挑的两个丫鬟之一的阿许，她跟阿丑经过李嬷嬷的教导以后，就被分到了清容的院子里来，负责一些洒扫粗使的活计。阿丑因为年纪大些，又长得平常，在丫鬟们里头人缘倒不错，白芷看中她有几把力气，倒让她也时不时跟在身边教些东西，而阿许则循规蹈矩地从洒扫做起。

清容当日挑中了她，除了她识字以外，还觉得她年纪小，容易教，又因为对张姨娘的枫树馆有警惕的心，所以让阿许注意着枫树馆的动静，毕竟上回采桑干姨母的事儿，可不就是樱桃报过来的吗、？可扳倒了绿腰，樱桃一家也叫张姨娘记住了，不好再让她盯着张姨娘那里，便换了阿许来做这事。

原本清容只是有些奇怪，枫树馆的消息一向灵通，这次太太出了门，枫树馆却没派人打听，这很不寻常，便喊了阿许过来，叫她留意一下，有备无患。

谁知道，真的叫阿许给瞧见了。

阿许很肯定地点头，道：“奴婢看着是从萱草堂出来的，不知道是谁，就叫了阿丑过来，阿丑说是梨白姐姐。”

清容就看了一眼阿丑，阿丑立马站出来，道：“奴婢跟着采桑姐姐去过萱草堂，就是太太身边的梨白姐姐！”

清容的脸色顿时有几分凝重。

汀兰见状，轻声地道，“姑娘，要不要等太太回来之后，问一问？说不定是太太让梨白去的呢？”

梨白是太太身边的四个贴身丫鬟之一，虽然清容跟她接触地不多，但是却也知道，梨白是一直负责太太身边饮食和汤药的，若不是忠心耿耿，是不会让她来负责这一块的，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在太太出了府之后，趁着大家都不注意，去了张姨娘的枫树馆。

清容明白汀兰的意思，是怕她误会了梨白，又怕她因此事生气，便做了一个“不用多说”的手势，道：“太太去了留香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如今太太身边最得用的丫鬟就是柳青，传话的事儿，多是让柳青在做，便是绿琦也要让她三分。所以太太今天出门的时候把柳青也带走了，但绿琦还留在府里。而梨白一直负责太太的饮食汤药，就算是要传话，难道不该是让绿琦走一趟枫树馆？再不济，太太身边还有紫霞，怎么会让梨白去？”

清容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却已经是带着一种肯定的语气：梨白，必然是跟张姨娘有关系的。

“既然有了蛛丝马迹，那要把她跟张姨娘之间的关系理清楚，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了。”

“也好，趁着今天太太不在，梨白既然敢那么大胆地去见张姨娘，那咱们怎么就不能趁着他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顺着这条线去摸一摸张姨娘的底？”

清容便吩咐白芷，“你去把张大庆家的，还有你干姨母都喊过来。”

又对汀兰道，“你去一趟李嬷嬷那里，请李嬷嬷过来。”

清容环视了一眼自己屋里的丫鬟，问，“你们谁跟梨白的关系好一些的？去把梨白给我缠住，今天我叫人过来的事儿，绝对不许让梨白知道。”

采薇站了出来，“姑娘，要不，让奴婢去吧？”

清容有些惊讶，在她看来，采桑活泼伶俐，应该更能跟梨白搭上话。

不过，采薇主动请缨，清容也不会拒绝，“你愿意主动去当然很好，但是不能让她起疑。”

清容要在太太回来之前，把梨白跟张姨娘的关系摸一摸，她好不容易才让太太的身体好起来，若是梨白真的是张姨娘的人，那说不定前世太太忽然的病逝，跟张姨娘就有说不清的关系。

还有……

太太这么多年来的久病缠身，恐怕也有了一个答案。

否则怎么能说得通，太太的身子骨一直都调理不好，但是别的大夫却说不清楚缘由？

清容原先还以为是大夫出了问题，可没想到，周怀逸却诊出了太太的怪病。

要不是梨白这一次露了马脚，清容如何都想不到，太太身边负责饮食的梨白，竟然跟张姨娘有来往。

张大庆家的听说六姑娘找她，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沉默地跟着白芷出了门。

她跟白芷的干姨母、董有福家的走在一起，董有福家的就问白芷，“六姑娘找我们过去是有什么事儿吗？”如今董有福家的替了林丰盛家的原来的差事，生活可谓是翻天覆地了，而这都是因为六姑娘。、

她是六姑娘身边白芷的干姨母，又是六姑娘一手提拔起来的，董有福家的不免就把自己归为六姑娘和太太的人了，是以说起来话来就带了几分亲热，“白芷，六姑娘的院里还缺人吗？樱桃这丫头机灵着呢，六姑娘要是有什么跑腿的差事，不方便叫你的，也可以让樱桃去跑跑腿。”

白芷当着张庆家的面不好说什么，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六姑娘身边的丫鬟都满了呢。”

可不是满了吗，才从外头买了几个丫鬟进来，清容挑的两个都分到院子里来了，太太自然是觉得没什么，她自己以前就那么多人服侍，可董家人多，住在董氏家族侍奉老太太的太太和姑娘们却没有那么好的命了。这府上不少也是以前老家过来的下人，乍一听六姑娘院子里又多添了人，面上不敢说，私底下却都在议论，说六姑娘养得娇贵。

太太自己就是家中被娇养大的，对女儿自然是竭尽所能地想要宠爱，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清容重生一回，自然也不想委屈自己，人多怕什么，董家又不是养不起这些丫鬟，她手里的人多了，办起事儿来才好用人，这不，刚进她院子的阿许就立了功，清容是才不会管底下仆妇说她什么的。

但白芷和汀兰却有共识：她们是六姑娘身边的人，说话做事都要谨言慎行，不能让别人因为她们而议论六姑娘。

去清欢阁的路上，张庆家的就一句话也没说，只有董有福家的一句接一句地跟白芷聊着天。

快到清欢阁了，白芷冲董有福家的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董有福家的声音z戛然而止。

汀兰和李嬷嬷来得早，白芷三人回来的时候，采桑已经在门外守着了，见了白芷，忙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示意她动静小一点。

白芷点了点头，指了旁边的耳房，和张庆家的、董有福家的闪了进去。

等了一会儿，采桑才进来：“你们先坐一会儿，姑娘正跟李嬷嬷在里头说话，一会儿到你们了，我再过来叫你们。”

白芷点头，董有福家的眼珠子转了转，露出个笑容迎上去，压低了声音问，“采桑姑娘，这六姑娘喊咱们来是什么事儿？怎么连李嬷嬷都过来了？”

采桑用手指放在唇边，摇了摇头，笑着道，“这我怎么知道，姑娘只让我们去办事，哪里会向我们说事儿的？”

“我去让人给你们倒点热茶来，你们先坐会。白芷姐姐，你出来一下。”

采桑和白芷都出去了，耳房里只有董有福家的和张庆家的。

董有福家的就看了看四周，挪了半个身子探过去，跟张庆家的说话，“你说，今儿老爷出事了，太太出门了，六姑娘忽然把咱们叫过来，是不是跟张姨娘有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