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

绿琦领了个小丫鬟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幕，脸上带了几分惊讶的神色，“八姑娘怎么哭得怎么厉害？”

董清月没有作声，董清玉还在抽抽搭搭，清容只能笑了笑，道：“八妹妹这是觉得天气烦闷，心里不爽，哭出来就好了。”

就说了这么一句，清容便不打算理她们姐妹，问绿琦，“怎么上这儿来了？”

“老爷今天晚上不回来用晚膳，太太便想吩咐厨房早点摆膳，问姑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好叫厨房一并做了上来。”

“天儿热呢，吃什么都不大有胃口。”清容一边答话，一边示意绿琦往外走，“叫厨房做了凉面吃吧，多放点醋，说不定还能多吃两口。”

“哎，这就吩咐厨房的去做。”

绿琦让身边的小丫鬟去了厨房，却对清容身后的两姐妹有些犹豫，这八姑娘哭得这么厉害，显见不是因为什么心情烦闷才导致的。

她是太太身边的人，既然见着了姑娘们哭了，论理也该过问一声，免得老爷太太问起来到时候不知道情况，可三个姑娘里，六姑娘才是太太的亲生女儿，张姨娘所出的七姑娘和八姑娘是抱成一团的，若是理在六姑娘这边那倒还好，若是六姑娘这儿没理，照张姨娘的性子，可不得闹翻天了？

“绿琦姐姐在想什么？”清容笑盈盈地望着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目光清澈锐利，“太太今儿精神怎么样？这离晚膳还早呢，这就催着绿琦姐姐过来寻我，怕是太太惦记我呢，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要是董成新今天晚上回来用膳，她说不得还跟董清月姐妹俩扯皮几句，既然董成新晚上都不回来用晚膳，她何必非那个劲儿？

清容的一句话，仿佛点醒了绿琦一样。

瞧六姑娘得意满满的样子，怎么样也不像是吃亏了的，既然六姑娘不想她多管闲事，她又何必多此一举？

绿琦拿定了主意，便笑着点头，对董清月姐妹福了福，笑道：“……天气也太热了些，两位姑娘还是小心身子为好，太太忧心着姑娘们呢。”

便说了这么一句，跟着清容转身就走了。

董清玉愣在原地，连哭都忘了。

董清月更是脸色铁青，攥着帕子的手指隐隐泛白。

董清容，欺人太甚！

董清月的眼角余光瞥到一旁神色愕然的妹妹，心底不由得有几分厌烦，她皱了眉头，低声呵斥道：“还不快把脸上的泪水擦了！”

董清玉顿时觉得委屈，董清容不理她，难道还是她的错?

到了枫树馆后，董清玉不免向张姨娘告状，“……董清容欺负我就算了，我想给姨娘和姐姐出口气，可姐姐呢，居然还呵斥我?如果觉得我做得不对，怎么当时不拉下我?那不就是觉得我做得对的意思?到头来，等董清容走了才来训我，可见是把气往我身上撒了。”

董清玉原就哭过一场，如今见了张姨娘，更是眼红鼻子红地望着自己的姨娘，“姐姐总说我不懂事，可这次难道不是姐姐胡乱冲我发脾气?”

张姨娘不知道她们姐妹发生了什么事，但小女儿这样埋怨，她也不能坐视不理。

张姨娘就把董清玉揽在自己怀里，脸上略带了几分焦急，试探性地问一旁脸色阴沉的董清月，“这是怎么了？清月，你妹妹说的可是实话?董清容怎么你们俩了？”

“清玉自己把脸送过去让人打，怪得了谁?”

董清月也一副没好气的样子，她揪紧了自己的帕子坐下，脸上的阴沉没有丝毫缓和，“董清容不知道跟吴先生说了什么，两人有说有笑的，清玉见了就妒忌人家，非要上去插话。”

说到这里，就是张姨娘都听出来董清月的口气很冲了。

董清月自打记事以来就很少会在人前有失仪态，可今天却屡屡破功，张姨娘略有几分惊讶，揽着董清玉的手都有些紧。

“清月?”张姨娘轻声地唤了唤她，眉头微皱，语带警告地提醒她，“清玉是你的亲妹妹，就是有哪里处理不当的地方，你大可以指点她。”

“但若是你这样，把责任都推到清玉身上，又或是因为外人对她发脾气，两人之间起了内讧，我却是不同意的！”

说着，张姨娘便从椅子上站起来，语重心长地道，“我先陪清玉回去，你自己在这里好好想想吧！”

哄着董清玉回了自己的房间。

董清玉虽然有些小机灵，但到底是个小女孩，又因为张姨娘宠着她，很多事情并不让她知道，虽然有些算计，但却还是个孩子性子。

张姨娘哄了她一阵，又答应了她一定给她做她爱吃的，便哄着她在屋里睡着了。

等张姨娘回到自己房间时，董清月还在原来的椅子上，保持原先的坐姿。

张姨娘心里叹了口气，招手让丫鬟重新泡了茶上来。

“你就是性子太要强了一些。”张姨娘开口，温和地道，“你总说清玉性子急躁，可你想一想，今天晚上你对你妹妹的态度是不是也太过急躁了？”

“从前好几年都过来了，怎么今天忽然失了分寸?”

董清月抿嘴不言，张姨娘继续道，“早上的时候你从我这里出去，叫我不要乱来，在你心里，难道我跟清玉就只是会乱来、给你帮倒忙的人吗？”

红叶进来换新茶，张姨娘住了话音，等她退了下去之后，张姨娘才继续道：“今天下午是什么情况?怎么惹得你情绪波动那么大?”

董清月这时才开口：“是董清容的做法太过分了。”

张姨娘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说。

“清玉见先生和董清容谈笑风生，就上前插话，结果董清容没搭理她，吴先生却说他们是在谈起之前林丰盛家的贪污的事情。”

“吴先生一向重视规矩，若不是以前爹爹非留了他下来坐馆，恐怕董清容不读书的时候，他都不会来教我们。”

说到这里，董清月的语气不由得带了几分嘲讽：“知识学问一般般，架子倒拿得高，每个月吃喝家里多少，还给他银子，他倒好，在学生里还分个嫡庶了?平日里对我跟清玉不过淡淡的面子情，除了上课，多的一句话不说，今日董清容一去，却拉着董清容聊天?”

董清月说着，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继续道，“散了学，董清容要走，清玉却拦了她下来，说她眼里没有我们姐妹，不懂得姐妹亲热和睦之道，董清容不理她，清玉便假意挤兑董清容。”

说到这里，董清月顿了顿，“原本我想着，清玉哭一哭闹一闹也好，她是爹爹的宠儿，平时一点都舍不得她委屈的，这次也想看一看，就是爹爹如今那么看重董清容，是不是我们姐妹都要避其锋芒了？是不是为了董清容，爹爹连清玉的面子也不看了？”

张姨娘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想说什么，但是又没有开口。

董清月还不察，继续地道：“结果，被太太身边的绿琦搅乱了。”

“您也知道，以前太太身边的，就是陈妈妈对咱们都是客客气气的，更别说是太太身边的几个丫鬟了。”

“可今天，董清容一示意绿琦不要多管闲事，绿琦果然就没有问妹妹怎么哭得那样伤心，难道就不怕我们找太太要说法，太太不知道前后，无法替董清容做主?”

“可见如今董清容的变化之大，连太太身边的人都听她的话了。”

张姨娘便问她，“你就是为了这件事冲你妹妹发脾气?”

董清月没有做声。

张姨娘的眉头便拧成了一个小疙瘩。

“清月才七岁，她能懂得了多少？”

“你既是姐姐，又一向懂事，怎么这一次却这样冲动?”

“你叮嘱我不要乱来，可你又看看你如今的举止，还有一丁点条理?”

张姨娘语气冷了下来，望着董清月，眼底里带了淡淡的失望，“你竟然在没有商量我的情况下，拿你妹妹当做试探的工具?清月，她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

太太看着清容进门来，笑着从软榻上起身，拉着清容的手，迫不及待地问：“蓁姐儿，怎么样了？今儿先生说了什么?你跟清月姐妹相处得如何?”

绿琦是跟清容一道回来的，太太自然不知道董清玉哭了一场的事情，还怕女儿会因为先生跟董清月姐妹的感情比她好而不适应。

清容也没有打算让太太忧心，笑着在太太身边坐下，温声地道，“我都好呢。您起身别那么着急，小心头晕。”

又问太太，“娘今天看起来精神好些了，过几天再让大夫进来瞧瞧，可看一看，药方子是不是该换一换了？”

不过是她回来的这些日子，已经可以见着太太的气色在慢慢发生变化，这几天看着也红润了许多。

或者是因为这几天董成新都歇着萱草堂的缘故?

清容一直在想，太太的身体是什么毛病，若是能调养好了身体，再生下个胞弟或者胞妹，太太跟老爷之间的感情才是更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