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用完早膳,清容还有些舍不得离开。
只是太太主持中馈,这会儿正要忙起来。太太让她到屋里歇着,等她回来。又嘱咐,“今天你姑妈要带着表哥过来,你别往花房去了,免得沾了土,不好见人。”
说完以后她又觉得不妥,“你平日里就喜欢在花房打发时间,若你没有事情打发时间……”
太太转念一想,“上次刘姑姑让你做的帕子可做好了?”
“没呢!”董清容怕丫头给她露了馅,赶紧开口说道。
那方帕子那么丑,她怎么可能拿出来?
太太见清容脸上有些不自然,以为她是害羞了。笑着点点她的头,“行了,女红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好的,你且回去绣帕子打发时间吧,什么时候绣好了,就让娘瞧瞧。”
不过是一方帕子,当年她在宫里的时候,浣衣局的女红数她最好。刘嫔说她有一双巧手,把她从浣衣局里带了出来……
清容想起宫里的事情,神情就有些恍惚,董太太看见了,以为女儿不舒服,“蓁姐儿?”
虽然是夏天,但太太的手却还依旧是冰凉的,覆在清容的额头上,把她激得回过神来。
“娘,没事。”清容望见太太眼底里清晰地担忧,强做出一个笑容,“我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真的没事?要不要给你把大夫叫来看一看?”太太有些不放心,她自己是常年吃药的,所以更在意女儿的身子。
董清容连忙握着董太太的手,安慰她:“娘,我真的没事儿,你不信,问问白芷。”
董太太的目光就落在了白芷身上,白芷果然点头。
“既然是这样,那一会儿回去就再睡会。那帕子也不急着做,本来娘也只是想让你先试一试而已……”
董清容忽然地抱住了董太太,“娘,你放心,我会好好的,您别担心。”顿了顿,想到太太前世就是今年去的,又仿佛立誓般,在太太耳边道,“娘也会好好的。”
“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跟小孩子似的。”太太嘴上说着女儿,心底里却是很欢喜,回抱着董清容,柔声道,“好了,快回去睡会吧,别撒娇了。”
清容不好意思地笑笑,点头,“那,那女儿就先回去了。”
回到自己房间,白芷跟汀兰忙着去铺床,清容却并不急着睡。
根据她的记忆,今年太太就会去世,再过两年,董家就会出事。
她既然重活一回,就不能再像前世般唯唯诺诺地生活,她要尽自己所能,让她跟太太都过得好些。
“白芷,我娘让厨房准备了什么菜招待姑妈?”董清容问。
“这奴婢可不知道。”白芷摇摇头,说:“不过,姑太太第一次来,太太应该会让厨房准备老家的菜吧?”
白芷很不确定。
董清容会意,她这个姑妈,是第一次到董家来!
前世她似乎并没有见过,印象中没有这么个人……
董清容歪在床上,仔细地回忆十年前的事情。
午初的时候,陈妈妈过来请董清容。
“姑娘,姑太太和表少爷过来了,太太让您去。”
清容就收了手上的帕子,领着白芷和汀兰跟陈妈妈一起往萱草堂去,刚出门,隐约听见有人说要找采桑。
清容没有多想,丫鬟之间相互窜门也不是什么大事。
才刚到萱草堂门口,清容就听见一个尖细的女人的声音,“三嫂,不是我说你,我三哥都过了而立之年了,膝下只有三个丫头片子,他好歹也是个县太爷,多纳几房小妾怎么了?你也该贤惠点,不然什么时候能有儿子呢!”“女儿再是小棉袄,一下子穿三件也受不了,尤其是这大夏天的,可不要热死人?”
谁敢用这种口气对太太说话!
挑起帘子,清容快步走了进去,“娘。”
目光落在太太身上,见她泛黄的脸上,有不自然的红晕,想来是被人用话气的。
清容眉头皱了皱,压下怒气,转而露出了个微笑,“娘,陈妈妈说姑妈来了,姑妈呢?”
“哟,三嫂,你这个女儿什么眼神?长辈在这呢,看不见?我,就是你姑妈!”
董清容抬眼望去,说话的妇人三十多岁,满头金钗,因为身材太圆润,就算是抬着下巴也能看见是双的,一双丹凤眼都快眯到一起了,上下打量着董清容,挑剔地道,“三嫂,侄女长得像你呢,只是,怎么看起来有些太单薄了?不是我说,女孩子嘛,还是要圆润一点才有福气!”
董清容暗暗皱眉,什么单薄?不就是想说她身体不好吗?
目光落在董太太身上,见董太太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道:“清容,这就是姑太太了,还不快过来见礼?女孩子家的,不能没有礼貌。”
暗指姑太太不懂礼数,不会说话。
“清容见过姑太太。”清容行了个福礼,早上她跟太太说起来都喊的“姑妈”,如今母女俩却都一致地喊了“姑太太”,虽然尊敬却很疏离。
姑太太用那双眼睛上下地打量着清容,像是要挑她的错似的,但清容在宫中多年,这些礼数是绝对无错的。
姑太太就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算是应了清容的话,又转过头来对太太说:“三嫂,我刚才跟你说的事儿,你记得了?”
太太有些不悦,这小姑子跟没长脑子一样,进门说的话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先说什么她该给老爷纳妾生儿子了,后来见了她的清容,又说什么像她单薄……不就是想说她的清容身子不好,以后怕生育上艰难?
这两番话都不是好拿出来当着清容的面说的,太太就让清容坐下,问她:“你现在觉得好点没有?下午刘姑姑那边可要记得过去。”
清容微笑着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姑太太插了嘴,“怎么?侄女儿身上不好?”
“若是身子不好,就请了大夫来看,在屋子里好好歇着,这在外边走动,可不容易过了病气?”
语气颇有些嫌弃,好像清容当真生了什么病会传染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