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一诺稍微愣神片刻,手里就被塞进一个精致的首饰盒子,眼前高大的人影闪过,厉言已经进了屋,大声叫道:“叔叔阿姨,我来看你们了。”
她想要将东西送还给厉言已经没有可能,而且景一诺和厉言的关系太过亲近,她很害怕景盛宇跟曹蓉芳误会,只能暂时先拿着等到有机会再还给他。
曹蓉芳正在跟景盛宇商量去哪家饭店比较合适,突然间听见厉言的声音,马上站起身招呼客人,就连景一诺都没逃掉被使唤的命运,“厉言来了,快坐,快坐。一诺,别在门口傻站着,赶快去倒茶。”
景一诺从怔愣中回神,急忙将首饰盒子塞进衣架上的包里,匆匆跑进厨房拿来张姨泡好的茶,一一给他们倒上。
景盛宇一双皮肤已经渐渐松弛的双手紧握着厉言的手,仿若身边坐着的年轻人不是外人,而是他失散多年的儿子。
老父亲开口便有些哽咽,眼眶之中眼泪盈盈,“不瞒你说,叔叔这半辈子除了家庭就只有一家小公司,如果公司没了,我也就再供不起我的家庭,多亏了你啊……”
说着话,景盛宇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景一诺和曹蓉芳也都默默心酸。
她们都清楚家里的状况,一个半辈子都意气风发的人,到了该稳定的时候,已经没有拼搏能力的时候,猛然间失去一切,这种打击对一个已到中年的男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可是,厉言却帮景盛宇渡过难关,而且还拯救了他最心爱的宝贝女儿。
这种感激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曹蓉芳也跟着抹眼泪,站起身对着厉言深深一鞠躬,“谢谢你救了一诺。”
如果景一诺真得嫁到凌家去,这辈子算是完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能轻易摧毁景一诺的伪装,那就只有她的父母,在别的事情上她都可以安慰自己镇定理智,哪怕失去一切也可以从头再来,可是关乎景盛宇和曹蓉芳的事情,她说不出那样的话。
她咬着牙抿紧嘴唇,让自己不要在厉言面前哭出来。
这辈子有如此疼爱自己的父母,以前吃的苦都是值得的,她必须坚强,才能够成为他们的后盾。
厉言慌忙站起来扶起曹蓉芳,原本轻松的心情消失干净,心底也是沉沉的,他开始觉得自己做的事情都是值得的。
“阿姨,不瞒你说,我对自己父母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了,是你们让我又想起他们到底有多爱我。”厉言语气沉重又感性,说起自己的心事。
景盛宇和曹蓉芳都知道厉言的可怜身世,他们二人相视一眼,曹蓉芳最终开口道:“我身子不好,只有一诺一个闺女,以前家里能有凌肃和苏婉两个孩子,热热闹闹的……”
说到景家目前最不愿提及的两个名字,曹蓉芳沉默一瞬,才接着说道:“我和你叔叔最喜欢热闹,以后只要你不嫌弃可以随时来我家玩,我和你叔叔肯定把你看得和一诺一样重要。”
旁人对唾手可得的东西总是感触不深,厉言作为一个从小就失去父母庇护的人,更能深刻体会到来自父母的爱护之情。
仅仅是曹蓉芳的这几句话,他就心头发酸。
厉言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没说不嫌弃之类的客套话,恭恭敬敬地答应一声。
尽管厉言一再拒绝,提议在家里吃点家常便饭,景盛宇还是带着厉言去了当地最贵最有名的饭店去吃饭,一顿饭就好像是一家人的聚餐,吃得其乐融融,气氛非常好。
酒足饭饱,四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景盛宇买过单,要开车带着一家人回去的时候,手机突然间响了起来,看见显示的号码,他脸色顿时一沉,没急着回包间,在外面找个偏僻角落接通电话。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对方暴躁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景盛宇,你们一家四口吃饭吃得很开心啊,你心里只有你的家人,我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
“你……你胡说什么?”景盛宇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心底压着无限的愤怒,却又顾忌对方的感受,不敢发火,“我知道你恨我,真正错的人也是我,可是那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弥补,我已经尽到了我的责任,可你呢?非让我家破人亡不可吗?”
景盛宇抓着楼梯的副手,坐在台阶上,五十出头的人像七老八十,推不掉的大山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是你让我家破人亡。是你和景一诺夺走了疼爱我的父亲,也是你们夺走了我的一切,我和景一诺到底差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们流着差不的血,得到结果却完全不一样?你告诉我,请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女人的声音歇斯底里,还带着让人怜惜的哭腔。
她的指责让景盛宇哑口无言,心沉沉地下垂,一直坠到再也拖不起来。
“孩子,你听我说,我做了一件让我后悔一辈子的事,那么多年过去了,它就像心魔一样时时刻刻折磨着我。
我没有忘记你,在我心里你和一诺没有差别,如果说有差别,也只有我对你的愧疚,所以更加在意你。”景盛宇颓然地低着头,跟电话那头的人掏心掏肺,说着真心话。
那边的年轻女人只有质疑与无限的恨意,她听着景盛宇的解释,哈哈大笑,语气不屑道:“景盛宇,你就是个骗子,你到现在还把我当成三岁小孩欺骗,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你只是个无情无义的王八蛋。”
景盛宇捂着心脏,嘴唇苍白,大口喘气,剧烈咳嗽过后,哑着嗓子直呼对方的名字:“苏婉!”
苏婉不但没有生气,反倒笑得更加欢畅,“你口口声声说我和景一诺一样重要,可我说你几句你马上就露马脚了,在你眼里,我从来就不是你的女儿,我只是个陪酒女生下的野种。”
“你难道要逼死我吗……”景盛宇眼前发黑,双手止不住颤抖,险些抓不住手机。
他好不容易从眩晕中恢复过来,眼前旋转的黑暗消失,找到自己的声音,像继续跟苏婉说几句,可她已经挂断了电话,不愿再理会自己的亲生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