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一诺收起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目不斜视，面孔高冷地离开会议室，只是她的高贵冷艳并没有维持多久，她还未到办公室，就在无人的角落里被堵住。

“一诺，你跟我去看看合同。”厉言西装革履也没有半点半点成熟的样子，他双手环在胸前后背倚在墙上，右脚踩着纯白的墙壁，印上尘土鞋印。

“你现在的样子像个混混。”景一诺单手提着公司给她配备的笔记本电脑，脚踩黑色高跟鞋，身着ol装，再加上她扎起的长马尾，干练气息比厉言更像总裁。

厉言扬唇浅笑，公司人多眼杂，他不敢跟景一诺表现得太过亲密，用眼睛示意他办公室的方向。

景一诺会意，昂首阔步地向前走去，将厉言丢在身后。

厉言哎哎叫她几声，她却全作没听见，小跑着跟上。

进了厉言办公室，他从办公桌抽屉里翻出一份已经打印出来的文件，“这是格玛斯打算拟定的合同，你先拿给叔叔看看，不满意的地方可以告诉他们。”

景一诺大致翻看一遍，看完后整个人都有些严肃，“你不觉得合同有问题吗？”

合同不但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

格玛斯是厉老爷子的产业，老爷子要帮厉言实现他的承诺，因而并未考虑太多商业性的问题，在很多地方都做了让步。

景盛宇所寻求的不过是一次合作，只要能让他多年的心血得以存活就足够了，格玛斯作为国内还算有名的外来品牌，在与一个小公司合作的过程中做出那么大的让步，怎么能让人觉得没问题。

景一诺手中的不是合同，而是不平等条约。

厉言完全没有自觉，耸耸肩，微扬右边唇角，温柔俏皮却又带着男性才有的英气，“不觉得。”

他修长的双手十指交叉，轻轻支撑着下巴，浑厚低沉的声音解释道：“苏婉善妒，见不得你比她好，如果你家不但没有任何损失，反倒得到了旁人梦寐以求的际遇……”

说到这里，厉言的脸上更添几分戏谑，“苏婉说不定会瘦十斤。”

景一诺定定地望着厉言，他的眼神那么坚定，根本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她知道，无论怎么劝说，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两人不言不语地对峙良久，景一诺终于败下阵来，无奈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低头苦笑道：“我把合同拿回去让我爸看看。”

得到满意的答复，厉言这才微微点头，补充道：“明天下午格玛斯的负责人会和叔叔详细去谈，你现在就让司机把合同先送回家。”

“好的。”厉言面孔认真的时候，景一诺才变成下属模样，恭恭敬敬地回答一声好的，然后马上照办。

她把合同给了在外面等她的司机大叔，随后重新回到办公室，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严谨工作。

当天晚上，格玛斯官方网站和格玛斯的官方围脖账号，登出了格玛斯与怡美家具合作的消息。

格玛斯在国内不算顶尖家具公司，厉老爷子的商业帝国很庞大，几乎遍布各个领域，尽管主要业务不是家具，可格玛斯也因为是老爷子的产业而得到不少关注。

消息登出之后，立刻有人去搜索怡美家具的资料，结果让很多人大跌眼镜。

格玛斯至少是值得信赖的牌子，背靠厉老爷子这棵大树，没在行业内掀起太大浪花，却稳扎稳打，发展也算不错，而怡美家具……

和格玛斯这种老牌公司相比，怡美只是个小作坊。

“格玛斯的高层脑子进水了吗，就不怕厉翔过来查账？”

“无论拿了多少钱，到最后都要连本带利地还给厉家。”

“有钱是能为所欲为的。”

更有很多人艾特厉翔，和其他在厉家商业帝国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只不过厉翔的回复非常官方，“旗下公司的重大决定都需要进行审批，这项合作通过了审核。”

厉翔在所有人眼中都是老爷子的继承人，厉家商业帝国目前以及将来的掌权人，他出面回应质疑之后，事情被闹得更大。

很快登上了热搜，继而爬上头条，更被很多蹭热度的网站和个人账号拿去做文章。

凌继泽看着报纸上清晰的格玛斯三个字，将报纸揉成一团，狠狠摔在地上。

这段时间，凌肃不敢看报纸，也不敢登录各种网站，并不知道外界发生的情况，俯身将报纸团捡起，问道：“爸，怎么了？”

他的好心关怀，并未得到父亲的好脸色，凌继泽食指颤抖，指着不成器的儿子的脸，“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还不都是你闯的祸。”

平白被骂，凌肃一点都不觉得委屈，他直觉有事发生，飞快展开报纸，尚未看见完整的格玛斯三字，他的心脏就猛然停滞，“为什么那么快……为什么那么……”

他再说不出后面的快字，整个人就像被扔在大海中央，游到筋疲力尽之后一点点往海底沉去。

无助，绝望。

自从那天离开景一诺家，凌肃就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惶惶不可终日，他在家寝食难安，在公司坐立不安，心里乱成麻，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

达摩克利斯之剑马上就要落下，他知道自己即将死去，可却不知道死期什么时候到，等死的感觉比死更难受。

“你喜欢苏婉至少遮掩点，你们两个偏偏整天在景一诺面前晃悠，现在你乐意了。”凌继泽性子软弱，平日里听从妻子的话，很少发火，今天却每一句话都带着强烈的怒意。

对方是格玛斯，他们怎么跟人家斗？

即便不是人人都买格玛斯的家具，但大家都叫得出它的名字，知道它款式不好看可质量很好，售后很人性化，论性价比绝对数一数二。

凌家当初和景盛宇长期合作，两家被誉为兄弟公司，两人联手在省内有不少发言权，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亲如一家的兄弟反目成仇。

凌继泽如今在省内的地位一落千丈，更别提跟格玛斯相比了。

凌继泽训斥的声音很大，厨房里的王蕊解下围裙出来查看情况，见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被骂了，王蕊登时火冒三丈，“你骂我儿子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