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就站在不远处，观望着。她并不知道腾锋以前的背景，也没见过腾锋过去的模样，而腾锋在服用完药剂后，不仅容貌上没了先前的粗犷，就连身体，也因为药剂的副作用，不再像过去那般健硕，看上去甚至有些孱弱。

之前，狼牙还搞不明白莫老为什么会收他为徒，现在看来是自己以貌取人了。

狼牙将人熊身上的熊皮拨完，已经入夜，她取了人熊的两只前爪放在篝火上熏烤，剩下的两只后爪埋在一株做了记号的乔木一旁，这片雪地就是天然的电冰箱，不用怕熊肉会腐烂变，。等回去时再寻着记号挖出带回去便是。

处理完人熊后，狼牙从衣服的夹层里掏出了一个荷包，里头装着针线，她让腾锋撩开衣服。

腾锋知道狼牙这是要为他缝补伤口，也不拒绝，毕竟不及时处理，在这荒郊野外，万一因为伤口发炎感染上疾病，那就非常头疼了。

狼牙捏在手里的针，针身比寻常的针要粗长许多，他一眼就看出，这是缝补兽皮用的骨针，用动物的骨头打磨而成。狼牙用火焠了回针尖，便开始为他缝补伤口。

每一针都让腾锋感觉到钻心刻骨般的疼痛，他紧紧咬着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额头上不断渗出黄豆般的汗珠。

“我知道这很疼，你可以喊出来。”

狼牙嘴里说着话，但手里的针却没有耽搁，直到她缝完最后一针，腾锋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你是怎么知道前方有黑熊的。”

腾锋接过狼牙递给他的熊掌肉后，提出了疑问，竟然自己不惧艰辛地来到这，他并不想空手而归。

“听到它打呼噜了呗！”狼牙撕下一片肉，不以为然地说道。

“这么远，你都能听到？”

腾锋并不是怀疑，而是想套出狼牙之所以能听见的原因，到底是因为她天赋秉异，还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方法。

“用心听，自然能听到。”狼牙漫不经心地说道。

腾锋沉默不语，嘴里的熊掌肉也索然无味，如果用心听三个字就是秘诀，那对他而言也是一本无字秘诀。

“那为什么不趁它熟睡，摸过去将他宰了就是，何必趴在地上等三个小时。”腾锋提出自己的看法。

“爷爷说了，这是一次修行，你若想领会掷柴的诀窍，就必须经历这些。”

腾锋恍然大悟，原来一切都是自己师傅莫老暗中安排。

两人无话。临睡前，腾锋像昨晚一样询问狼牙，是否需要人守夜，而得到的回答也依旧是简单的三个字，不需要。

腾锋也没在意，由于身上的伤，加上白天的疲惫，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里，篝火因为燃料不足，随着一阵寒风掠过，最后那点零星的火花也被熄灭，没了取暖设施后，腾锋的伤口因寒冻开始隐隐作痛，最后迫使他从睡梦中清醒。

腾锋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就和昨天夜里一样，感觉自己正被什么东西盯着看一般，令他浑身不自在。

当他摸着伤口起身，环视了一下四周后，不禁背脊发凉，冷汗直冒。

黑暗中，他看到了近百双泛着幽幽绿光的眼睛，在距离他十米以外的四周，星星点点，如同天星环绕。

腾锋知道，自己一定是遇见狼群了，他不敢大幅度地翻动身体，下意识的侧着头，望向狼牙的位置，耳边传来阵阵轻微的鼾声。

他回过头，一动不动地靠在树背上，透过那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联想到它们此时正朝着自己龇牙咧嘴，毛发乍开地凶狠样子，不禁让他感觉如坐针毡。

他想叫醒狼牙，但是很快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这是他的修行，他应该独自面对。虽然阴差阳错，落魄流亡于此，既然选择从沉睡中醒来，选择在这张面具里活下去，他就要像过去那般孤傲、坚韧的活下去。

腾锋很快便发现狼群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一人身上，而对于熟睡中的狼牙，它们却视而不见。

他知道狼牙的身世，所以也没觉得当中有什么玄妙，他在意的是，下个瞬间，自己是否会被群涌而上的狼群，撕扯成碎片

此刻，在这群凶猛的生灵面前，腾锋感觉自己犹如蝼蚁一般，不堪一击。纵使自己起身与之相搏，又能够消灭得了几只，最终还不是落得个羊入虎口的下场。

想到这，腾锋到是无所顾虑地闭上了眼睛。是生，是死，全凭天意。

腾锋闭上眼后，心如止水，抛开凡尘俗世后，他只感受到夜的静谧。

再次睁开眼时，天已放亮。狼群早已不知所踪，而狼牙却站在他的面前，向他伸出拿着牛皮水袋的手。

腾锋没说话，接过狼牙手中的牛皮水袋，咕隆咕隆地喝起水来。

在狼牙检查完他的伤势后，决定原地修整几天。毕竟前途凶险，万一再负伤，到时新旧伤病一起发作，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地方，就只能等死了。

腾锋知道她的顾虑，也就不再推托。

几天无事。腾锋除了每天在大树上继续苦练指力外，大部分时间都像那晚一样，闭目坐于地面。静心养性的他，开始感受到天空一掠而过的飞鸟，冰湖里遨游的鱼群，参天大树抖擞着的枝丫，灌木丛总觅食的动物，大自然给他心中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平和与生机。

粗浅懂得一些药理的狼牙，每天也会寻些草药嚼烂了敷于腾锋的伤口，直到她觉得腾锋的伤已经并无大碍。

临行前的夜晚，狼牙在给腾锋缝补羽绒大衣上的撕口时，无意间发现了藏于内兜之中的手枪。

m36*，铝制枪身和转轮，外形小，重量轻。腾锋看见后即刻断定是狄云趁自己不留意时，塞在衣服里头的。

狼牙在手里把玩了回，有些爱不释手，但最后还是把枪放了回去，同时叮嘱他不准拿出来使用。

之后，两人又花了半个月时间才穿过整片森林。当然，大多数的时间并非耽误在脚程上，而是花在了打猎上。

每一次，当狼牙告诉他发现了猎物的踪迹时，腾锋都会两眼发光，异常兴奋，他开始习惯并享受猎物落网前漫长的等待时光。这几天狼牙也是把森林里大大小小值得捕猎的动物全都捕了个遍，唯独没有伤过一头狼，在这个森林里，狼牙显然就是主宰。

按理说，走到森林的尽头时，也意味着这一次的狩猎结束了，该考虑回去了，但这一回狼牙却没有回去的打算。

山脚下，她指着有涯山告诉腾锋，那里将是他们下一个要去的地方。

在这个距离看有涯山和当初站在药寮看有涯山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只有当你真正来到他的面前，你才能感受到他的浑厚与威严。它似一尊巨佛，横卧在来者面前，你要对他仰视，你要对他虔诚，你还要卑躬屈膝对他臣服。

狼牙忽然下跪，嘴里念叨着什么，然后对着山体，磕了三个头。

拜完后，她让腾锋也拜一拜。腾锋断然拒绝。

“我的膝盖，跪父跪母，不跪天。跪恩跪义，不跪地。何况他还只是座山。”

“随便，到时山妖出现，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狼牙嘟囔着嘴说道。

腾锋仰望了眼气势磅礴，云雾缭绕的有涯山，沉睡了一年的他，心中终于再度燃起火焰，强烈的征服欲，正驱使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向前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