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食须得佐酒,可饮一杯无?”靳余欢笑眯眯地对春姬问道。
春姬总觉得这个男人的眼神好似半点尘埃都没有,一如当日渡劫所见到的星河。
翘了翘嘴角,春姬想到之前在玉虚昆仑喝烧酒醉了的事情,于是聪明地说道,“我不喝烧酒。”
“那就黄酒吧,温饮一杯,也能挡挡这残春的料峭。”
说完,靳余欢便命阿三阿四准备餐饮之物,很快,后院便摆上了桌椅,一坛黄酒揭封泥,惹得西风也醉香。
靳余欢调了一碗姜醋汁,外又滴上了几滴香油,放于桌上,佐椒蕊黄鱼,更有一番风味。
椒蕊黄鱼上桌,春姬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鱼肉鲜嫩如幼花之蕾,让人不忍夹碎,好容易蘸上了姜醋汁送进口中,那滋味芳醇香甜,甚至要胜过金秋的螃蟹。
春姬只觉得自己口齿像是笨拙了许多,又像是有了灵魂一般,在一方不大的天地里,拼命地争夺着跟鱼肉的相处几乎,厮杀得不亦乐乎。
“嗯……”春姬从喉咙深处颤出一丝满足的叹息,几番挣扎之后,才舍得把鱼肉咽下。俄而,赶紧端起一杯黄酒,一饮而尽,似乎为了迎接下一块鲜嫩,得好好地清洗口舌一般。
“为何可以如此好吃!”春姬满眼盈盈地看着靳余欢问道。
“四时轮回,时令有其味,应了这时,便能深得其味。”靳余欢说着,浅笑端起,以袖遮之,一饮而尽。
春姬并无意听时节,一番饕餮之后,菜尽酒空,心腹依旧感觉空空荡荡,脸上泛起微醺,略显憨憨地问道,“为……为何这鱼不在长大点?吃不够……你再去钓……”
“其一,黄花鱼喜在夜间觅食,天将黎明,已无鱼可钓;其二,黄花鱼有大小之分,大者可逾一尺,椎骨二十有五,谓之大黄鱼;小者椎骨三十,极少超过一尺,称之为小黄鱼。”靳余欢摇晃着扇子说道,这些可都是食谱上的美味,如数家珍。
“这么溜溜溜,公子应该去说相声。”阿四一脸的佩服。
“这又不是报菜名!”阿三一翻白眼。
“什么是报菜名?”阿四紧接着就问道。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请你自己去翻书,或者去找德纲。”阿三不满地说道。
这厢边,靳余欢跟春姬正在吃着。
“那……那我要吃大的。”春姬双颊绯红,娇憨地说道。
靳余欢笑眯眯地说出两字,“时令!”
“小黄鱼美在清明谷雨,膏腴丰厚,味绝汁盛。这时,恰是花椒树生机萌发之时,椒蕊自然为一年最鲜。所以,一年之中,只有此时,方能有这一道椒蕊黄鱼;而大黄鱼美在端午,其时椒蕊已经椒叶,难取其味了。”
靳余欢摇晃着折扇,放下了酒杯,骤然一滴雨水落在酒杯中,清浊交叠,荡出阵阵涟漪,他抬头一看,缓缓说道,“谷雨已过其时,入夏春姬恐怕也得回……”
说着,低头一看,对坐的少女眼皮一阵上上下下,脑袋三番垂了又起,起了又垂下,好像倦意十足,又舍不得睡去,嘴里嘟哝着像是在回答靳余欢的话,又像是在梦呓,小小的舌头几次都不经意间吐了出来。
靳余欢朝着旁边的阿三使了一个眼色,阿三伸出一个小拇指,轻轻勾住了春姬的袖子,然后往外缓缓一拉。
春姬的脑袋顿时就歪在了桌子上,不一会的功夫,就经酣然入梦。
“现在怎么办?”阿四对靳余欢问道。
“找个合适的地方扔出去。”靳余欢大了一个哈欠,准备要睡觉了。
“皮皮……不对,春姑!我们走!”阿四说着,就把春姑抗了起来,然后放在肩膀上,离开了食斋。
次日清晨,阿四打开店门,取下了店门口的“仙入”的巴掌大的牌子,挂上了的“禁”的牌子。
“哈欠~”阿三站在柜台后面算账,昨晚上的忙碌,可让他够呛,无奈公子又是一个腹黑死抠门,每一笔都得算清楚了。
日上三竿,楼梯上才传来缓慢悠然的咚咚声。
“夏日炎炎正好眠,这第一天就让人犯困,时令之力,不可违。”靳余欢说着,就从楼上下来了。
“居然把睡懒觉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真不愧是三界第一好吃懒做。”阿四撇了撇嘴嘀咕道,对于昨夜一口黄鱼没吃到,还忙活了半宿他很有意见。
“公子,阿四说你穿得清新脱俗,乃三界第一颜值。”阿三一本正经地的溜须拍马道。
“哈欠~”靳余欢大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道,“中午阿四加一条小鱼干,阿三饿一顿。”
阿四窃窃一笑,阿三跳脚道,“为什么?”
靳余欢回头一句道,“没有任何一只猫会跪舔自己主子。”说完,摇晃着扇朝后院边走边说道,“更何况,它从来都觉得它才是主子。”
看着伴随着哈欠声消失的靳余欢,阿三一脸狐疑地转头盯着阿四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阿四很严肃地点了点头。
可是阿三还是想不通,不过这个问题只在他脑袋里停留了片刻,随即便被另一个问题所取代。
“中午的饭分我一半。”
“拒绝!主子的饭,你这只狗怎么能吃?”
“亮爪吧少年!”
“喵!”
“哎哟!~”
日落黄昏,靳余欢在后院饮了一壶残酒,进得厨房来,从地窖里拿出了一物,盛于木匣之中,抱着怀中刚离开厨房,便觉得热气腾腾,炎炎难当。
皱着眉头,掐指一算,靳余欢便叹气道,“恐怕是酒醒了,正在撒气。”摇摇头,便往前店而去。
前脚刚一过门槛,忽然便瞧见一坨黑乎乎的东西朝着面门飞来。
“唰!”
靳余欢猛然展开折扇,只听“吧唧”一声,那团东西就粘在扇子上,翻过来一看,顿时拉长了脸道,“玩……翔!”
柱子后面伸出一口带着爪印的狗脑袋道,“那是前天剩下的黑米粥跟芽菜。”
听阿四如是一说,靳余欢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唰啦”一声,折扇一开一合,扇面顿时崭新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