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当我风尘仆仆地赶回到荒戟，却听到敖烈告知——
“念儿自当日随你离开后，并未返回过荒戟。”
“什么？念儿不在这儿！”我脚下一软，惊得差点瘫坐在地。
敖烈眼疾手快搀住我：“妖后！”
我面色慌张，心中绞成一团乱麻：“敖将军，那你说念儿会在哪里？他根本没地方可去，你说念儿他、他会不会遇到危险了？“
“妖后，你先别急，冷静点。”
可我心中火急火燎，眼眶泛红，已经没有办法再冷静了。
“念儿是青蛇姐姐留在世间的唯一血脉，我答应姐姐照顾好他。可我、可我竟把念儿搞丢了、”
我哽咽到没有办法再说下去。
敖烈伸手扶住我颤抖不止的肩头，苦心劝慰：“妖后，现在急也没有用。不如立刻召集万妖，四下打探念儿的下落。”
“敖将军说的对，我不能慌了阵脚，找到念儿要紧。”
我忙不迭应下，正准备和敖烈一同去往妖殿。
忽然，戍守在外的侍妖传来阻拦声——
“将军夫人，妖后今日急匆匆赶回来，恐和敖将军在殿里有要事相商。您姑且等等再进去吧，不要让小的为难。”
我和敖烈刚要出去制止，就听见赤缨恼火道：“既然我夫君在里面，我有什么不能进的！我看你们谁敢拦我！”
殿里，我有些诧异地看向敖烈：“敖将军，你和赤缨姐姐、？”
敖烈琥珀色的眸子淡敛平静地回看向我：“我与赤缨本就拜过天地成过亲，理应做对夫妻不是吗。”
有情人终成眷属。
一时间想起自己同舜璟的坎坷，我胸口掠过一丝痛意，禁不住唇边感叹：“你们能在一起，真好。”
“是吗？”
敖烈偏过头，苦笑了笑，看着我的眸底略显黯沉。
“妖后！你回来了！怎么在外待几日，消瘦成这般模样了。”
赤缨疾步走进殿内，焦急担心地停驻在我身前。
我慌忙解释：“赤缨姐姐，我没事。念儿他不见了，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念儿不见了？”
赤缨诧异地看着我，转过脸低声询问敖烈：“夫君，念儿的事商量出法子没？”
“嗯。”
敖烈沉促应声后，回过头提醒我道：“走吧，妖后，到大殿召集万妖搜寻念儿。”
我点点头，在敖烈和赤缨的陪同下，来到妖界大殿。
万妖俯身恭迎我走上宫殿高台。
我望着殿内的众妖，恍惚错觉间，又回到娘亲还站在我身边的时候，只是抬眼间，一切已经如烟消散。
“多谢万妖今日为我聚集。我白菀早已无心做万妖之后，眼下更不是以妖后之名号令大家，是我有件私事想拜托各位，帮我找到念儿。”
语毕，众妖面面相觑，殿内一片哗然。
显然，我之前想要彻底离开荒戟一事，敖烈并未告知众妖。
许是顾念当日烟波红尘姻缘河畔，我从洛不凡手中救下众妖之情，众妖齐刷刷叩首：“请妖后三思！”
敖烈挺身站至我身侧，解围道：“妖后卸任之事，来日再议。众妖先行退下，四下打探孩子下落要紧。”
“万妖遵命。”
大殿内，众妖领命退去。
赤缨移步到我跟前，不解道：“妖后，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
“赤缨姐姐，卸任之事我早就决定好了。只是说来话长，来日我再与你详谈吧。我现在一心只想找到念儿。”
赤缨诚挚望着我：“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替你找到念儿。”
“多谢姐姐，我又给你们添麻烦了。那我也不便久留打扰，我打算回烟波红尘再仔细找找。”
敖烈伸手上前拦住我，又倏忽半途顿住，脸色略微有些发僵。
“妖后，我…… 让赤缨陪你吧。”
赤缨情绪复杂地瞟看敖烈一眼，面容僵硬地应承敖烈的话。
“妹妹，还是将军考虑周全。红尘方圆千里，你人单力薄，还是让姐姐陪你去吧。”
我摆手拒绝：“不用。姐姐，敖将军他既要管理妖界，又要替我操劳寻找念儿之事，你留在荒戟好好照顾敖将军吧。”
赤缨为难神色勉强道：“……既然不愿我跟着，那妹妹自己多加小心吧。我们分头四处找，一旦寻到念儿下落，就在姻缘河畔以烟火为信号，互相通知。”
“好！姐姐，敖将军，那我先行告辞。”
同敖烈赤缨夫妇作别后，我拖着疲乏的身子，马不停蹄又急匆匆地往烟波红尘回赶。
趁着四下无人的空档，小灵芝终于逮着机会，晃着脑袋地从我怀中钻出来，一溜烟爬到我肩头，端正坐好。
“哎呀，我说姐姐，你这一天天东奔西走的，也不歇会儿！你的脚累不累呀？我在你怀里颠得屁股都疼啦！”
原本孤单冷清的路途，因为活泼可爱的小灵芝，带给我太多温暖的慰藉。
我敛起心中对念儿的担忧，不愿小灵芝跟着我太压抑，刻意换上轻松的语调——
“嗯，以前你只有个小脑袋，天天盼着修炼出胳膊腿儿，这好不容易全长出来了，又嫌屁股疼么？”
小灵芝摇头晃脑捂嘴道：“哈哈哈，我不嫌弃！我特别喜欢做人的感觉！有手有脚到处跑！姐姐，你知道吗？做一株仙草灵药有多无聊！风吹日晒都得受着，好不容易长大了，还要被吃掉！所以，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努力修炼，以后就跟着姐姐作伴！”
我啧啧看着小灵芝：“我瞧瞧，你这小嘴巴真是生得怪伶俐啊！”
“哈哈，姐姐，我可以请教你个问题吗？”
“说吧。”
“姐姐，我常听人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你干嘛不做鸡头啊？”
我一脸懵地看着小灵芝：“你这问的是什么跟什么啊？”
“哎哟，我就是想问姐姐你为什么不留在荒戟做妖后啊？你看你，一个人统领万妖多霸气！可以率领他们上征蓬莱下闹红尘！要是我，我才不会像你那么傻，说不做就不做呢！”
“……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这回轮到小灵芝一脸懵地看着我。
“姐姐，什么事这么重要啊？”
“其实很久以前，姐姐和舜璟上仙一起住在很遥远的地方。后来因为姐姐闯下大祸，舜璟上仙为替姐姐受罚，被人抽筋断骨斩尽情丝，来到凡尘云雪之巅，从此不再记得姐姐。所以，姐姐如今人生的所有意义，便是找回他。”
“哇！原来姐姐和高冷上仙，还有这么一段动人心魄的情缘故事啊！怎么办，姐姐，听得我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好感动。我也好想遇见这么一个喜欢的人！他愿意为我受苦，我愿意为他等待！”
小灵芝害羞地捧起绯红的脸，眼冒桃花，仿佛已经开始花痴以后可能出现在她世界的某人。
我忍俊叮嘱：“小灵芝，你还太小，别胡思乱想啦。若是你能一直天真下去，不遇见那个人也好。毕竟，心不动，则不痛。”
可是，小灵芝并未将我的话放在心上，兀自正经地娓娓幻想着——
“若是遇不见，做人太久会无聊吧？所以，姐姐你说，要是遇见喜欢的人那一刹那，跟他讲的第一句话，应该是什么呢？”
小灵芝的问话，莫名击中我心底柔软的部分。
我回忆起九重天上，我刚幻化出人形时，急不可耐第一个想见到的人，便是舜璟。
霎时，我脸红了。想起初见那一眼，舜璟衣衫淌水地沐坐在天边圣泉中。
我一个激动栽进泉眼，被舜璟勾臂揽在怀中救起。
他眸光凝静地注视着我，近得我能感受到他撩人的气息。
流鼻血的毛病便在这时落了病根儿。
我玉颊含羞，按耐着无法控制的心跳，同他讲的第一句话，便是———
“神、神君，我是菀菀......”
舜璟低沉稳练在我耳边，如一念之间吹过的风般，拂停在我心上一句：“我知道是你。”
小灵芝一脸期待的神情望着我：“哇，姐姐，这个好！以后我遇见喜欢的人，第一句也要同他讲，你好，我叫小灵芝。噫，不好不好。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名字一点也不好听。姐姐，你给我取个好听的名字吧？”
小灵芝的话题跳跃度太大，我一时间尴尬扶额：“额、”
仔细想了想后，我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可爱的名字来。
“灵姗姗！叫灵姗姗好不好？”
“好好好！我喜欢！那我以后就叫灵姗姗啦！谢谢姐姐！”
我们默契地相视一笑。
这一刻，灵姗姗坐在我肩上，仿若银铃的笑声，清脆盘旋在我耳边，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