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争的眼皮动了动,身体就像被太古蛮象碾压过似的,稍动一下都觉得酸痛无比,难以用力。
他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控制,唯一开启的窍也处于死寂状态,无任何的窍力喷涌,肌体失去了光泽,如枯败的老树枝一样。
皮肤黯淡,脸色蜡黄,黑发也不再乌黑光亮,形如枯黄的杂草,乱蓬蓬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十分残破的衣衫,或者可以称之为泥衣,因为污泥沾在上面,还没脱掉。
“爷爷,大哥哥醒了,他的眼睛刚刚动了一下,手指也碰了我一下。”
就在这时,林争虽无法睁开眼睛,但朦胧中依稀听到有人在说话,他想放出神识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话。
“小伙子,真是命大,你是头一个掉入乌河而没死的幸运儿。”
三日后,林争终于能睁开眼睛了,只是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片诡异重重的原始森林,而是一间简单的茅屋,摆设很简单。
而他则躺在一张勉强算是草床的床上,呈大字形无力摊着,双眼迷茫,在努力回忆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
按面前时老伯的说法,他与八岁的孙子路过,看到乌河边上的林争,把他救了回去,原本以为他必死无疑了,因为连气息都没有了,如果不是他的孙子时小宝坚持说没死的话。
谁知道,爷孙俩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心肠,硬是给没有呼吸的林争灌了一碗石药水后,居然有了微弱的呼吸,虽不明显,但却让救回了他的命。
两人原以为林争即使醒来,最好的状态,也只是植物人,或者是行尸走肉的,没想到这个少年硬生生的撑了过去,走出了地狱关,重返人间。
“大哥哥,你不要急,爷爷说了,你是一个福大命大的人,能掉入乌河而不死的人,都是有福运的人。”
林争刚想坐起来,鬼灵精的时小宝很善解人意的按着他,免了他起不了床的尴尬,还十分体贴的转移话题,与他聊起天来。
当然,这大部分时间都是时小宝在那里自说自话,这是一个有同情心且心底善良的小男孩,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笑起来很灿烂,虽身穿粗布简衣,但林争看得出,他很满足。
“谢谢。”
刚刚苏醒的林争无法起来,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只是他的声音很沙,跟沙石摩擦一样刺耳,不过,在爷孙两人耳朵里却如同旱雷打滚似的。
仅是三天的时间,这个爷孙俩好心救回来的少年居然可以开口说话了,真是让人不得不惊奇啊。
“大哥哥,你是修行者吗?”
时小宝睁着清澈的大眼,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小小的身子前倾,看得出来,他有些期待,也很紧张,两只小手不自觉的捏搓着衣脚。
林争没办法说话,因为一说话,他的喉咙就跟钝刀割肉似的,痛入骨髓,只能安安静静的转动着双眼,以眼神表述。
“能教我吗?”时小宝很聪明,理解能力也很强,根本就不像八岁的小屁孩。
林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眼珠子只是转了两下,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时小宝看懂之后,一阵沮丧,再想问为什么时,时老伯就端着一个破碗,碗里是黑呼呼的一团,很刺鼻,很难闻,跟腐臭发霉的沼水一样。
“别看它长得难看,你能这么快就醒过来,多亏了它,来吧,喝下这碗,再加上你自身的福运,应该就可以痊愈了。”
时老伯让时小宝把林争扶起来,托开他的口,将黑呼呼的药往他嘴里面倒,跟按牛头灌水似的,十分的粗暴。
林争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身上一点力都没有,软趴趴的跟无骨蠕虫一样,任爷孙俩折腾。
时老伯给林争灌了药之后,笑眯眯的看了时小宝一眼,端着空碗转身走出了茅屋,留下时小宝照顾林争。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半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这半个月以来,林争哪里都去不了,只能乖乖的躺在床上,累了就闭眼,睡饱了就睁着双眼发呆,或静静的听着时小宝讲述各种琐事。
如果是以前,林争肯定没有那么好的耐心躺着一动不动的,只是形式比人强,他的身体看上去没有一丝伤痕,但却跟他的意识隔绝了,如同位处两个世界。
也因为时小宝并不甘心就此错失学习修行的机会,每天都会雷打不动的磨林争,要拜他为师,指点他修竹。
只是,林争本身就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或者说他的性子也倔得很,普通的诱惑难以打动他的心,或者说,他本能的拒绝与人亲近。
这跟他的成长经历有关,是受过心伤的一种本能的体现,通过拒绝一切的亲近来保护自己不会再次受伤。
“大哥哥,你就教教我吧,我给你磕头,好吗?”
时小宝显然对修行有着狂热的痴迷,自从知道林争是一个修行者之后,他每天都不厌其烦的磨他。
不得不说,时小宝虽只有八岁,但却像个小大人一样,懂进退,知分寸,别看他天天都来磨林争,但却并不会让人厌烦,生出抵触。
其实,如果换作其他人,早就答应他了,只是,林争却不同,他的成长经历、他的成长环境、他的性格都让他难以相信任何人。
或者说,他把自己的心加了一把厚重的大锁,锁在虚无中,连他自己都在本能的逃避那种受伤的危险,更别说让他人叩锁了。
“对不起,我实在无能为力,救命之恩,我会报答的,但你的要求,恕我难以做到。”
经过半个月的调养,林争说话不再那么费劲了,而且身体也有了一丝的好转,虽不能正常的下床走动,但动动手指还是可以的。
感知慢慢回来了,只是还不能运功调息,使得他的恢复进程很缓满,他自己也呆得很无聊,如果不是有时小宝作伴的话,他都不知道怎么混下去。
太无聊了!
整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比木乃伊还惨,至少木乃伊不用睁着眼睛,看得到而用不了。
同时,他也大概猜测到自己怎么走出原始森林的被时小宝爷孙两救起的,一切归功体内的数十古字,在关键时刻发出隆隆的道音,护住了他的神识与躯壳,使他免遭化雾之劫。
隐约间,他的脑海里像有什么东西被隔断了,被封在一个角落,难以窥探,像一角禁忌之地似的,封印着原始森林的最后一劫的情景。
他没有着急,封住了也好,对他来说,过早的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会影响到他的人生,甚至会生出各种麻烦。
况且,即使知道了也没用,因为他没有对应的实力,知道不该知道的,只会徒增烦恼,毫无意义。
三个月后,林争终于能自已起来了,虽然动作还十分的僵硬,跟个木头人一样,每移动一下都要停顿一瞬,难以连贯,如正常人走路那样。
但即使是这样,也让他欣喜,毕竟这是一种向好的方面发展的趋势,只要慢慢调养,相信很快,他就能完全复原了。
这一天,林争在时小宝的扶持下,第一次走出了茅屋,坐在一块石台上,眯着眼睛,舒服的沐浴着日光浴。
他感觉全身暖洋洋的,身上的霉气也被洗涤了,蜡黄的脸颊也有了些许的光润,僵硬的肢体重新生出活力,如熬过严冬的朽木,重新吐出嫩芽,是那样的生机勃然,朝气非凡。
“时小宝,滚出来,小爷找你有事。”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怒火的喝声传来,林争寻声望去,在时小宝的家门外,半人高的栅栏门前,有几名少年站在那里,最大的有十七八岁,最小的有十二三岁。
身穿锦衫,看得出来,他们的出身比时小宝要高贵得多,一个是乞丐状,一个是富二代样,根本就没法比。
其中一人,一脚就把栅栏门给踹开,而后几名少年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见东西就砸,见物就毁,连那些为了防止野兽冲进家门的栅栏都不放过。
“严明翰,你又来找事了吗?”
时小宝虽然只有八岁,但却一点都不悚十七八岁的少年,小脸阴沉着带着冷蔑,仰起头颅,居然挡身在林争的前方,一副保护他的模样。
让林争有些哭笑不得,同时心底也有一丝暖意划过,原本素昧平生,连一点交集都没有陌生人,不但救了他,在关键时刻还不顾自身安危挡在他的面前,意图用小小的身子保护他。
如果是南王赛前遇到的话,林争肯定会被感动的,只是经历了沉重的心伤与寒凉后,他的心很难被这样的暖意打动,或者说,他自身本能的抗拒着各种与亲近相关的事与物。
“这就是那个掉入乌河而不死的废渣吗?”
几名少年都以其中一个身穿蓝色锦褶袍衫的十七八岁的少年为首,此时,正是他以蔑视与冷冽的眸子扫视着林争。
林争不言不语,任时小宝挡在身前,也任由名为严明翰的锦褶袍衫少年打量,即使看出了他的冷蔑与漠视,甚至带着隐怒与阴煞,他也不在乎。
“你的命不错,既然是时小宝那个小乞丐救回来的,从此刻起你的命我收下了,此刻小爷心情好,放你一马,作为回报,你将在三天后的奴斗会以小爷的奴盖身份出战。”
严明翰很倨傲,挑着下巴,一把将时小宝扒拉到一边,像打量一件商品似的,围着林争上下打量了一下,最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一副定价的模样。
“严明翰,别以为你家里有人拜入仙门成为弟子,就以为你严家可以称霸青月镇。”
时小宝被另外两名少年挟持住双臂,剧烈的挣扎想救林争,奈何他年幼,用尽全力也未能挣脱,而他们也任时小宝挣扎,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你说对了,青月镇现在就是我严家说了算,谁敢忤逆,对了,忘了告诉你,三天后就是青月镇十年一度的奴斗会,你们就是我的两头奴盖,好好表现,才能保命。”
严明翰倨傲无比,仿佛他是青月镇的主人一样,一脸的傲然之色,睥睨着林争与时小宝,直接将两人当作自家的奴盖,生杀予夺全凭主人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