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索与荒凉的丘陵上,大裂缝如盘山大蛇,绵伸向远方,其尽头埋入地下。
没有任何的绿意,只有灰暗的土面,很干净,连一片落叶都没有,唯一的景色就是中间的那棵苍劲的枯木。
枯木很苍劲,一些枝杈比之常人的大腿还要粗壮,树下站着一名少年,少年腰身挺拔,直立如松,微微仰着头,目光看向斜上方的树顶。
他保持这个动作已经很久了,期间一动都不动,像一尊望天石,这片丘陵没有风,空气的流动速度也比其他地方要慢。
日升月落,直到一天一夜过去了,林争才从静若磐石的状态中复苏过来,他扭了扭有些发酸的脖子,想移动一下脚步时,腿肚一阵发软,踉跄着差点跌倒。
“梦吗?怎么感觉这么真实?”
林争再次抬头看了一会,而后又将目光投向大裂缝的方向,一时间脑海中的思绪搅成一团,难以分开。
他摇了摇头,轻叹了一会,坐在一条拱出地面的树根上,双肘撑在膝盖上,背影有些萧索与孤单,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太过真实了,刚刚经历的一切就像真实世界发生的一样,只是为什么心底弥漫着一抹挥之不去的阴霭。
“嗯?这是……”
突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看向了胸口,那里的衣衫居然破了一个洞,很圆,像精心裁剪而成的,当然,吸引他目光的不是衣服上的破洞。
而是胸口处的那个圆形烙印,如同刚刚拔过罐子一样,赤红如血,周围还有堵积的淤血般的痕迹,卖相却不怎么好看,有点像一条首尾相接的蜈蚣,狰狞而带着凶煞之气。
“之前没有的……”
林争眉头紧蹙,那道圆形烙印,或者说是圆形疤痕像是突然出现一样,之前一点反应都没有,突然他的脑海闪过一道念光。
“难道是……”
他低着头,仔细观察了一遍整道疤痕的颜色,发现这道圆形疤痕初看时是淡红色,跟一般的伤口结痂后,重新长出肉的时候一样。
当他再仔细观察时,发现疤痕的内侧有一层薄薄的紫色,而最外侧则是幽森的暗黑色,也就是这道疤痕拥有三种颜色的。
这跟之前他在不知是梦还是幻觉中看到的那个光环的颜色是一样的,而且气息也差不多,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只是,这个猜测却是难以印证,因为他到现在都搞不清,自己刚刚是做梦还是陷入幻觉。
“咦,还会发光?”
无意间,林争尝试运转无名秘法时,其胸口处那道疤痕居然浮现了淡淡的光晕,很淡很淡,不靠近看的话,根本就发觉不了。
那道疤痕宛若被赋予了生命,内里居然有一丝丝的精气在流淌,虽然很微弱,但林争还是察觉到了,他看了好一会儿,但却同样搞不懂。
“好香啊……”
就在这时,林争刚抬起头,天空就飘来一阵醉人的芳香,沁人心脾,飘到骨子里,令人情不自禁的深品起花香来。
“啵!”
一声轻响,吸引了林争的注意力,他四处张望,寻找声音的源头,无意间抬头一看时,目光顿住了。
枯木的顶上,主干的顶尖,一朵含苞待放的洁白花骨朵悄然出现,它就像孤山雪峰的寒冰玉莲,那么的孤傲与凄美。
花骨朵约莫成年人的拳头大,十分饱满,代表它的营养很充足,洁白如玉,清新如玉莲。
此时,它像是达到了一个顶端,最外围的花瓣裂开,向外展开,缓缓的,让人可以看着它的盛开。
一股醉人的芳香飘溢在虚空,带着甜甜的味道,比之一般的花香要好闻,像是薄荷与百合的混合花香。
“啵!啵……”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内,林争抬头静静的看着它的盛开,直到最后一片花瓣展开之后,娇艳无比,胜比雪莲,晶莹无瑕,完美如玉,其周围洒落着神圣的花雨,迷醉人心的芬芳,融溢在空气中。
只是,那棵枯木变得干瘪了许多,从年轻力壮直接迈入枯老昏沉,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争看到枯木的顶端的树冠上居然有丝丝的绿线,像它的血管一样。
老树开花?!
林争闻着酚醉的花香,感觉全身舒畅极了,一缕缕暖洋洋的气流划过五脏六腑,流遍四肢百骸,通体舒泰与轻盈。
他挥动了一下双臂,肌体晶莹,如一颗颗晶石似的,流转着华丽的辉光,像洗尽纤尘的宝玉。
血肉中,金霞如线,在他的挥动中,跌宕起伏,一遍又一遍的涌动着。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升华了,那种美妙绝伦的感受充斥着他的脑海,涤洗着他的全身。
忽然,他围着枯木跑动起来,一圈又一圈,一连跑了数十圈后,猛的发力,一拳击在了地面上。
宛如万斤大锤砸落,力沉势猛,整片大地都一阵晃动,地面上一个足有一尺宽的拳坑浮现,一条条裂痕蔓延。
然而,那棵枯木却一点摇晃的迹象都没有,两者像是处在不同位面一样,顶端的树花同样也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之后,林争手脚并用,抓着枯木攀爬而上,他就像一只灵猴上树摘野果似的,速度很快,不过是片刻的时间,就站在了最顶端的树杈上,近距离的看着那朵树花。
这是一朵圣洁如仙的树花,花瓣晶莹,蒸腾着云雾,飘溢着芳香,像一片片白玉似的,花瓣上的枝骨很清晰,中间托着莲芯般的花蕊。
花蕊只有鸽子蛋大小,上面有一个个小洞,洞里偶尔会飘出一缕清香,混入花瓣的香,融炼为一种奇特的让他心神宁静的香韵。
林争看了好一会儿,伸手想碰碰这朵树花,然而,片刻后,让他吃惊的是,明明近在眼前,却怎么也够不着。
明明只有半臂的距离,他都把手臂伸直了,居然还没有够到,那朵树花像是绽放于另一片空间,而不是枯木长出来的。
“怎么回事?”
林争不信邪,他把身子往前探去,却发现前方明明是虚无的天空,却怎么也探不出去,像被一堵空气墙挡住似的。
他来来回回试了很多遍,依旧够不着那朵树花,差点让自己跌落树下,最后,林争没有再去尝试,他运转无名秘法,将神识放出,想看看前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神识刚出,他就感觉一阵剧痛,像被银针扎入了脑海,刺入了心脏,让他的神识瞬间回收,同时身体一阵摇晃,自树上掉了下来。
掉落树底下的林争抱着头,在地上来回翻滚着,脑袋的刺痛感让他本能的蜷缩起来,团成一团,滚来滚去。
“吼……”
如野兽般的低吼,他艰难的忍受着刺痛感慢慢的消失,直到半个时辰后,林争像在地狱走了一遭似的,满身泥尘,眼睛外突,皮肤暗淡无光,呼吸虚弱,毛孔紧缩。
难以想象,刚刚如果不是本能的回拢神识的话,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了,可怕的遭遇,令人发瘆的突袭,到了现在还心有余悸。
休息了很久,林争才慢慢恢复过来,他重新站起来,带着劫后余生的感受,走到枯木的近前,没有再放出神识。
再次来到树顶时,发现那朵树花变了,不知什么时候引来了几只蜂蝶,围绕着它采粉,随着几只蜂蝶的采粉,花朵更加的娇艳、绚丽。
只是,这种娇艳、绚丽还没维持多久,一层薄纱就落了下来,像天月垂落月华,将林争与树花隔开,变得朦胧了许多,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
一层又一层……
最后,林争与树花之间的距离被一层又一层的薄纱挡住,朦胧渐渐凝实了,像一堵真实的纱墙似的,挡往了任何人的窥视。
“砰!”
忽然间,一股乱流冲来,林争躲闪不及,被狠狠的砸中,整个人吐血倒飞而出,一直飞出了近百米,落在大裂缝的边缘,连翻了好几下,这才停了下来。
“哇!”
停下之后,林争捂着胸口,喉咙一开,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浇落到地面上,哧哧的腐蚀声响起,他的胸口处的那道圆形疤痕因为承受了那股乱流的撞击,破开了一道道裂痕,溢出丝丝血渍。
“咳……”
林争猛烈的咳嗽起来,咳得他的喉咙要裂开了,一阵阵干呕,最终还是吐出了一口有些凝实的淤血,这才舒服了许多。
“娘的,这不是在要我的命吗?”
林争仰面躺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良久才将气喘顺了,有些难以接受,自从进来这里,不时的吐血,比他喝水的次数还要多。
这样下去,他没被累死,也因咳血量过度而失血而死了,他决定要离开这里,也不管之前的是梦还是幻觉了。
第一次进来原始森林,无意中成就了两大造化,第二次进来,仿佛就是为第一次的造化补债似的,各种奇异诡景层出不穷,而且还是无声无息的。
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幻觉里,也不知道能不能离开,此时此刻,他终于见识到为什么原始森林会被称之为王者的坟墓。
按这种遭遇弄下去,就是神来了也只能念阿咪陀佛,太过诡异了,无声无息,让人难以察觉,当你察觉时,已身已陷入局中,难以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