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御乾宫不知何时起,多出了一名女子。这女子不是妃嫔,也不是宫女,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历,更加不知道景泰帝为什么会把她藏在御乾宫的瑶光阁里。
就连知道这事的,也没几个人。除了景泰帝身旁农、林、牧、渔四位太监总管,就是瑶光阁里的小宫女们了。
辛林公公传了景泰帝的口谕,让宫女们称呼这名女子为姑娘,以礼相待着。可是,任何人都不得与这女子攀谈无关之事,更不许任何人说起这位姑娘。
御乾宫里的氛围和后宫完全不同,帝王权术,容得下后宫妃嫔们斗得你死我活,却绝对容不下任何人敢插手到御乾宫中。
伴君如伴虎,在绝对权利的中心,就如龙卷风的暴风眼里反而十分平静。这里的宫女和太监们死守着皇家规矩,个个对景泰帝都是忠心耿耿的,绝无二心。
所以,这消息就被固封在瑶光阁精致的院落里,不曾让后宫和宫外闻得一丝风气。
算一算,被抓到这里来也有半个来月了。杨悠然百无聊奈的抄起筷子翻捡着盘子里的清炒菜心。
这里的膳食很好,到了用膳的时辰,两个小宫女总是默默的低头端进来菜盒,就又埋头退了出去。待她用过膳了,自然有人来将碗盘都拾捡走。
每顿送来的菜品都不相同,俱是用精致的磁盘呈上来小巧玲珑的四盅各色菜式,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
可是,她却没来由的胃口越来越差。没别的原因,闲的、闷的。
每一次,她主动同送菜的宫女攀谈讲话,人家都不会搭理她。不管她套近乎也好,谄媚也好,发脾气也好,这两个小丫头片子就跟木头人似的,一点反应没有。
她在这里混了半个月,还是有人故意给她传话,才知道这里是御乾宫的瑶光阁。
御乾宫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景泰帝会见朝臣、处理政事、生活起居的宫殿啊!她一个宫女,只不过是逃脱时被当成逆贼给一个将军抓住,怎么就惊动圣驾给她弄到深宫之中了?还有,庆榆和芙婳又去了哪里?哪些黑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她心中的疑问都快可以写一本十万个为什么了,可是,身边的宫女们个个都跟哑巴一样,连一句话都不同她讲。即使锦衣玉食,即使也可以在瑶光阁里闲逛逛,可是这种软禁的生活真是同坐牢差不多的。把她闷的觉着自己都要得抑郁症了。
夏季最炎热的时节已经不知不觉间离去,但酷暑的后期,又是干燥而沉闷的,尤其是,在这个如同监牢般的瑶光阁里。
平日里给杨悠然送饭、收拾生活起居事务的是两个和她一般年纪的宫女,但是这俩丫头从来不跟她讲话。还有个机灵点的小太监,屋里有什么重活都是那小太监来做,可是杨悠然统共就和那小太监搭上过三句话。
其中两句,小太监的回答是:“嗯。”
这真是一种沉默的折磨。
直到有一天,这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一位面目陌生的公公来到了瑶光阁。
杨悠然人精一般,一眼就从这位公公的气度和服侍上看出来,他绝不是没有地位的传话老太监,至少也是一位大太监公公。
果不其然,那位公公开口道:“姑娘,圣上口谕,晚间要来此处,你准备接驾吧。”
杨悠然跟在妃嫔身边多时,基本的规矩还是懂的,忙跪谢了。站起来,有点懵。立刻是一种奇怪的尴尬,她又不是后妃,又不是景泰帝的小老婆,干嘛晚上要来啊!干嘛还要让她接驾啊!
“圣上···来此处有何事?”
大太监眉毛一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圣上来自己宫里的一个瑶光阁,还需要有事才可吗?”
她这话着实没分寸,心中又不免自作多情的揣测道:难不成景泰帝看上自己了?也不对呀。采月这模样,绝算不上绝色美人,再者,景泰帝想要什么样的美人寻不到,一个被怀疑是逆贼的来历不明的女人突然玛丽苏光环开大?她绝不相信。
“草民唐突了。若有得罪,还请公公恕罪。”
大太监看她态度还不错,清咳一声道:“甭说什么草民不草民的,你的身份又有谁不清楚?在圣上面前撒谎可是欺君犯上的大罪。到时候莫说没人教你规矩。”
这位公公提点的再明白不过了,看来景泰帝已经知道她是逃宫的宫女,那么···庆榆和芙婳呢?
她难得有人可以讲话,能获得一些外界的消息,巴巴的望着那位大公公,殷切道:“公公,奴婢想打听打听,当时同奴婢一起的一男一女,他们现在何处?”
大太监睨她一眼:“民间有句话,叫咸吃萝卜淡操心。你不惦念着自个儿的安危,倒喜欢操心别人的死活。”
杨悠然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过命之交,还望公公透露一二?”
“他们都招认了自己的身份,不过圣上宽厚,并未责罚,反倒让他们留在馨苑,帮着重建守宫了。”
杨悠然本来对庆榆和芙婳的生死已几近绝望,想着他们大抵是没熬过这一关,又想到是自己执意带他们离开大部队,才害的她们两度遭俘,生死不明,心中十分的惆怅和痛苦。夜半醒来,心中压抑的内疚感常折磨的她彻夜难眠。如今得了这样的好消息,不禁大喜过望,眼中带泪的感谢道:“有劳公公了!”
大公公手挥一挥:“快下去收拾齐备吧。”
送走了大太监,杨悠然刚回自己房中准备换一套素净的衣裳,却见四个宫女捧着四个托盘依次走了进来.一个托盘里是衣裳鞋袜,上好的绸缎质地,一看就不是她这样的宫女身份能穿的衣裳,倒像是妃子的衣裳。
第二个托盘里装着胭脂水粉,第三个托盘里装着珠翠首饰,最后一个托盘则是一方白色的锦帕。这是什么鬼?
杨悠然没搞明白,就被宫女们簇拥进了浴室。有小宫女早已倒好了洗澡水,伺候她进去洗了个花瓣浴。出后收拾齐整,两个宫女帮她换了衣裳,另外两个就负责给她梳头打扮。
瞧着铜镜中的自己,盛装打扮,杨悠然真有点不认识这张脸了。宫女们足足耗费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是给她打扮完毕,又燃点起了焚香,是十分宁神的茉莉花香。
杨悠然静静的坐在那里,望着镜中陌生的少女。巴掌小脸上,眼睛亮而有神,虽然五官不够精致绝伦,倒也配合协调,呈现出一种特别的,灵动的美来。
不知不觉间,“采月”的身子又长了一岁,五官也渐渐长开,出人意料的是, 倒不似从前在典库司做粗使宫女时那么普通了,而是多了一种阳光少女的美感。
她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发呆时,正好余光睨到了放在桌上的第四个托盘,那方白色的锦帕。
“那锦帕是作何用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