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一些暖意的阳光透过纸窗斑驳的落下,在地板上晃动成河溪泛光的景象,床上已经醒来的继风侧身向着崆锦,手肘垫着枕手掌撑起脑袋,目光游离在朝向自己安恬睡着的人儿,身旁的人已经有了即将苏醒的迹象,细长浓密的睫毛微颤,朱唇轻抿,毫无征兆的睁开带着一丝迷蒙的双眸,结实的胸膛印入眼帘,视线往上移则是继风唇边似笑非笑的弧度,崆锦低下头思索着该用什么来解释现在的这一幕,继风却最先开口,仅仅问了一句昨夜睡得可好。
“很好。”
“可能是我昨晚夜游,把你抱了过来。”继风编着善意的谎言为崆锦找了个台阶下,一向聪明的崆锦自然是顺着这个台阶全身而退,并不生气的点点头,掀开被子便要离开。
继风突然坐起来捧着半边头说着头痛的好像要碎裂,那逼真的语气几乎连他自己都被蒙骗的相信自己真的是中了毒。
“我帮你看看。”崆锦重新坐回床边,拿过继风的手推开袖子便要给他把脉,继风突然反抓过她的手腕,往后一带。
毫无防备的崆锦一个前倾,落在了继风的怀里。
“现在头不痛了。”继风耍赖的轻笑,将下巴抵在崆锦的头顶,“以后都让我抱着睡吧,这样,我永远都不会头痛了。”
“你骗我!”崆锦有些气愤。
“我不骗你,你会回头看我吗?”继风使坏的抓过崆锦的手按在自己胸膛,“我不骗你,你会发现你比想象中要在乎我吗?”
“……”
“有时候欺骗,只是让你更好的看清自己。”继风低头轻吻过崆锦的薄唇,松开她便起身整理着装,这几天他们的行程会比较满,崆锦暂时还不考虑进宫,因为时机未到,过于匆忙则会引起黎傅的疑心。
日落黄昏,驾着同一匹马的两人已来到了慕莲国最为贫瘠的土地,幽邬,这里没有都城那般繁华之景,蹲坐在街头结尾的不是一些衣裳褴褛的乞丐就是一些偷窃为生的小孩,低矮简陋的像残垣断壁的小房升出袅袅白烟,似乎在煮饭,但气息混合在这样的地方却异常的难闻。
一路走着,地上尽是垃圾,街边的小摊卖的东西都是廉价物,似乎是从都城捡回来般,这里的人穿的最好的也不过粗布衣,没有像样的客栈和酒家,就像一个战败后荒芜的土地,剩下一群不想离开也离不开的流离之人。
继风和崆锦的到来成为了这里的焦点,所有人都仰头相望,华贵的难得一见的绸缎大衣,镶嵌宝石的高冠,汗血宝马,在风中飘飘欲仙的衣袂,美丽、高贵,像神仙,从西方极乐世界远道而来。
“如果有一天这一片土地都被奢靡覆没,会是怎样的情景,人们是否因为这样的奢华而变的贪婪,愚昧。”骑在马上的继风问身前的崆锦。
“贫苦中获得救赎的人和贫苦中获得无偿利益的人会有多大区别,前者是忠士,而后者,不过一群蛆虫。”崆锦不屑的冷笑,她比继风更清楚,这里是被遗弃的地方,黎傅把许多没用的人都流放到这里,尽管只和都城相距一座山丘却天差地别,黎傅不喜欢管理这里,因为它的肮脏与他的高高在上相抵,但对于继风而言,这里将可以成为一个阵营。
很快,拿着小刀的大汉们已经相互勾结好拦截在了他们马前,气势汹汹的想让他们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继风轻浮一笑,将腰间的钱囊丢给他们,沉甸甸的一带银子让大汉们无措的相互对视,居然有毫不反抗就交出银两的人?
“不是给你们独吞,拿着银两给这里的人买些能填饱肚子的吃的,不够的话下次再跟我要。”继风的凌然大义让这群劫匪顿时傻了眼,他们也并不想为了生存而龌蹉的活着,今天遇到的这个人,或许能改变他们的一生。
“我叫继风,从今天开始就是你们的救世主,可愿意追随我?无论生死绝不背叛我?”继风牵着缰绳从他们身边经过,随即勒马回过身问道。
滞了片刻后是刀刃落地和齐齐跪下的声音。
“誓死追随!”洪亮的声音让这宛如随时会塌陷的土地轻微一颤,街边跟随看来的人渐渐的多了,似乎对突然到来的两人怀满希望。
经历过战争而害怕被卷入的妇孺们躲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巷尾传来婴儿的哭声,骑着马朝着声源走去的两人发现了两抹近乎一致的身影,两个衣裳褴褛的男孩嵌在黑暗里,被狭小的天空投入的光芒勾勒出模糊的轮廓,他们大致十四五岁,却特别的瘦弱,背向崆锦和继风围在一个篮子议论着什么。
崆锦顺着他们的方向眺望,篮子里是一个裹在襁褓里的婴儿,脸色有些苍白,却还是嘤嘤的在哭,没人怜悯,倒是这两个小男孩在哄着他。
“哥哥,怎么办,捡回去的话我们养不活。”
“可是总不能看着他就这样死吧,一出生就被抛弃很可怜不是吗?”
“可是我们现在饿一顿饱一顿的,总不能让他也跟着我们吃苦吧?”
“找个好人家收养他吧,就这样死了很可惜不是吗?”
“可是这里的人哪会有愿意收养的,自己都顾不上了。”
两个男孩在议论着,完全没有发现身后已经伫立着两个人。
走上前的崆锦隔着他们弯腰抱过了弃婴,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细细的笑声,像晃动风中的风铃一样好听,转过头的两个男孩是一对双胞胎,很瘦,显得很大的眼睛一愣一愣的看着妆容华贵的两人。
继风看着崆锦唇边温存的笑意有些恍惚,尔后对那两个男孩说,婴儿他会带走,但是由你们两个人来照顾,可愿意?
两个男孩你看我我看你的眨巴着眼眸,不明其意。
继风一笑,问他们的名字,这对瘦弱的孪生兄弟名字很有趣,哥哥叫鸢,弟弟叫尾,两人的名字凑起来是鸢尾,一种花名,他们说,娘亲生前很喜欢鸢尾花,所以给他们取了花名,但七八岁的时候娘亲就去世了,他们没有父亲,不知道是被遗弃了还是已逝,娘亲从来没说过,兄弟二人靠捡一些别人吃剩的东西维持生计,偶尔也会做一些劳务活,因为经常吃不饱身上几乎没长多少肉,掀开衣服的话估计能看到腹部的排骨,实际年龄是十五岁,但看上去却比十三岁的孩子瘦小得多。
继风带走了兄弟俩,说是雇佣他们到府里干活,会养他们并支付一定的报酬,但两兄弟的愿望很简单,能吃饱水暖活着就好,继风不由得一笑,如果世上的每个人都这样想,该有多太平。
崆锦抱着婴儿温柔的抚摸着他,继风偷偷地看了看崆锦,收养这婴儿不过为了她的一笑,收养这两兄弟不过为了避免照顾婴儿的苦差事。
“给他取个名如何?”继风探过头朝着婴儿笑,前一刻还笑嘻嘻的婴儿突然哇哇大哭,崆锦直接一脚踹开继风,隔绝在婴儿的视野范围内。
“长得凶神恶煞的就别把脸凑过来。”
心灵受挫的继风作罢的叹了一口气,牵着马绳跟在崆锦身后,还不熟悉的鸢尾跟在他们后面走着。
一路上继风自顾自的说着取什么名字,例如继崆、继锦、律风、律继、崆继……诸如此类含有继风和崆锦名字字眼的名字。
“西斜,靠近黄昏后的黑暗,挣扎中获得重生,叫西斜吧。”突然停了脚步望着远处的夕阳,崆锦浅笑着说出这样的一个名字,继风从身后轻轻的搂着她,知道她没有推开他的手,正要轻吻下去,婴儿的哭声阻止了这一切。
“呀,小西斜别哭啊,怎么可以看到爹就哭,锦,你是孩子他娘快哄哄他。”对小孩子没辙的继风急忙退离了崆锦几步之遥,一只手遮着自己的脸一只手指着崆锦怀里的孩子。
崆锦白了继风一眼,转而对怀里的西斜温柔的笑,慢慢的哄他睡过去。
天色已晚,这里也没什么可以入住的客栈,继风随便找了一家看上去能住人的小屋便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看上去只有16岁的女子,屋内满目琳琅的各类草鞋,她似乎以此为生计,面对着莫名出现的男子显得有些愕然,在继风表明了意图之后才让他们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