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月光,并没有吸引秋离凤的注意,他已抽出藏于箫中的软剑。
白落裳知道秋离凤的竹箫中藏着一把锋利无比的软剑,也知道这个人几乎很少拔剑,就算是遇到了非常大的危险,他也几乎从不拔剑。但是此时此刻,秋离凤却当着白落裳的面,将这柄鲜少见光的剑拔了出来。
白落裳想要问他要做什么,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只见秋离凤长臂一挥,嗖地刺出利剑,在白落裳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的手指已经被划出一道指头宽的刀口。
白落裳捏住手指,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实在是想不到秋离凤会突然拿剑刺伤他。
猩红的血,像一朵花,在伤口上晕开,滴落。
原本在这样的夜晚,血是根本看不见的,可是白落裳手指上的血却好像染红了他的眼睛。
“……大公子?”白落裳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轻颤,他从来也不知道自己的血在此刻看起来会如此骇人。
秋离凤收剑,拉过白落裳的手,用力掰开那道还在继续往外冒血的伤口。
伤口虽小,但十指连心。
白落裳被疼得直抽气,想要收回手,却敌不过秋离凤的力气。
生生的撕开皮肉,秋离凤从头到尾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伤口撕得更大,血流得也更快。
不过,待看清楚从伤口里钻出来的东西时,白落裳连气都抽不出来的。一口气卡在胸口,浑身上下如同被冰水灌下,他就这么两眼发直,惊愕失色。
“死了。”秋离凤用手将伤口上那只钻出半个身子的东西放在手里。
白落裳木讷的问:“什么死了?”
“这只蛊虫,死了。”秋离凤冷冷道,“他一直在你身体内,它原本应该活着,可是现在它死了。”
白落裳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好像有千百条虫子在他的血管里爬来爬去,让他不寒而栗,“我看见它自己爬出来,它刚才应该是活的。”
能亲眼看到一只虫子从自己的皮肉里爬出来,那样的视觉震撼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那是因为还在你体内。”秋离凤丢掉手中死掉的蛊虫,“你的血是有毒的吗?为什么连虫子都被毒死了?”
“如果是这样,最先被毒死的,可能是我。而且,它也不可能活着爬出来。”白落裳的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密密的冷汗,“但我想要知道的是,大公子何时给我种了蛊?”
秋离凤笑了下:“在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的时候。”
白落裳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刚刚已经想起了当年的事情,但是他局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已经这么多年了,他的身上一直养着一条虫子,他却没有丝毫察觉。如果这只蛊是要他的命,那么他可能早就死掉了。
秋离凤将白落裳的神情看的清清楚楚,这时难免有些得意,笑道:“害怕?”
白落裳擦了擦额头,苦笑道:“要是不怕,那才奇怪。”
秋离凤见白落裳脸色忽明忽暗,就不真不假的宽慰道:“放心,只是一只引魂蛊,又不伤人的。”
不伤人?
白落裳的眼睛都快瞪出血丝。
这件事,在秋离凤眼里,或许只是一件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在白落裳眼中,却变成了恶毒的游戏。
忽然想到秋离凤刚才还放了一只追魂蛊幼虫在自己这里,就觉得浑身冰凉。看来这小玉瓶真的成了烫手的山芋,丢也丢不掉了。
不知道要怎么来表达自己的不满,白落裳只能闭了闭眼来熄灭心中的怒气。
一时无话。
竹萧绕着修长的手指快速转着圈,秋离凤瞧白落裳明显出神的表情,勾起嘴角:“这封信我这就交给你了,他还交代了,让你务必在三个月之内前去沣州找他,但因为你这些日子动静闹得太大,害我多费了些时间才找到你,算一算,离他约下的三月之期,似乎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我不知道他自从有何事,但看得出来应该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我想我也应该提醒你一下,想要短时间的安宁,只能灭口。”
白落裳呆了呆,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旁边还躺着两个人。但无论如何,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夺人性命。
秋离凤先看了眼白落裳,再看了眼忘无忧两人,停住轻快灵活转动着的手指,轻飘飘地说了句:“我可以借你一把刀。”
白落裳瞄了大美人一眼,心想,果真是越漂亮的美人越是心肠狠毒。
白落裳在江湖上从来不杀人,或者说从来不亲手杀人,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实,他本身也根本不屑于乘人之危。要是今天果真这么一刀看下去,他今后的名声会更臭。
秋离凤自然清楚白落裳的为人,讽刺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善解人意地说道:“要不,我替你动手?”
白落裳不杀人,也不想秋离凤杀人,所以他笑着朝秋离凤拜了一礼,无奈道:“多谢大公子体恤之情。不过这人虽说是来取我性命,但也不过是替人办事而已。既然他现在已经趴着起不来了,不如你就再施个蛊术,让他们在这里多睡两日,待他们醒来,我们也早就走远了。”
秋离凤冷冷一笑:“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就是太过妇人之仁了。”
白落裳不知道该说什么。
秋离凤又道:“这人也算不得好人,除掉,也算是为民除害。”
白落裳叹气道:“不是好人,也不至于就成祸害。”
秋离凤瞪了他一眼:“宁可错杀,也不可错放。”
白落裳错愕,果然是最毒美人心。
秋离凤款款走到忘无忧身板,俯身,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对准男人的脖子,手中的匕首,雪亮的刀刃在淡淡的月光下,闪着冷冽的光。
手腕微微一用力,刀片已经深深刺进皮肉。只再稍稍用力,这个男人就会命葬于此。
刀锋薄而锋锐,秋离凤的手指修长而有力,任何人见了这双手,都会心神一荡,即便这双手是一个男人的。
虽然不太赞成秋离凤的做法,白落裳却没有多言。
原本在刀刃下的昏死过去的忘无忧稍稍醒了些,迷离地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可能是看清楚了当前的情形,顿时被气得血色全无,用尽全身力气骂了一句:“去你妈的。”
秋离凤反手就挥了忘无忧一巴掌,这一动手,忘无忧彻底没了气。
紧接着,躺在忘无忧左边不远的那个早就晕倒的丫头也支起半个身子。
秋离凤有些惊讶地抬眼,没想到有人还能再被摄魂箫摄魂后,还能这么快清醒,这两个人原来也不像自己想象中那般没用。
丫头愤愤然地骂道:“杀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你也是卑鄙之人。”
秋离凤撇开匕首,扭着手腕玩转利刃,冷冷道:“俗话说,斩草要除根,无毒不丈夫。相比于鬼岛冥谷来说,我杀一二个人还算不得卑鄙。被你们这样的人骂,我怎么听都觉得自己还算得上是‘不坏’。”
丫头咬牙切齿地骂道:“没想到堂堂伏仙山庄大公子的心肠竟是如此歹毒,你把这个白痴的下落告诉我们,带我们来桐虎山,让我们埋伏在这里,其实是想要借他的手除掉我们,对不对?”
秋离凤如果想要除掉这两个人,根本就不需要借助白落裳的手。丫头这么说,未免太过自以为是。
白落裳知道,秋离凤将他的行踪告诉给忘无忧二人,一定不会是为了想要借他的手除去这两个人,他一定是有着别的目的,那么,这个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你倒是想得明白。”秋离凤根本就不去解释,谁都不想和笨蛋说话,他也不喜欢。既然这女人已经这么想了,那么就让她一直这么想下去,反正她也快要死了。
秋离凤忽然轻柔的笑出声,一双桃花眼犹如半月,春水滟涟,满眼风流,十分勾魂,让人心神荡漾。
这如昙花的惊艳一笑,让命悬刀下的丫头也看得失了魂,痴痴说不出话来。
秋离凤一手持刀,一手拂刃,笑着笑着,忽然就变了脸色,只见那双绝美的眸子突然一黯,动听的声音也变得凉薄:“我歹毒的手段,你要不要见识见识?”
丫头回过神来,被秋离凤阴冷险恶的神情吓得脸色惨白:“我们既与你无冤仇,你何苦害我们,没想到你们名门正派的也也做得出这等卑鄙的事。”
秋离凤眼神寒芒微闪,恶毒的笑了一笑,道:“你倒是提醒我了,既然你已对本公子有了这样的评价,本公子也只能让你们知道本公子究竟有多毒,也不能让你失望。”
如花似玉的美人森森一笑,笑得白落裳后背发凉。
丫头吓得脸色苍白,慌乱地往后缩了缩,但面上却依然让自己表现的镇定,她瞪着眼,攒力撑起半个身子,对站在一边的白落裳喊道:“白公子,求你救他一命。”
白落裳没料到丫头会向自己求救,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丫头哭着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并不是真心要与你为敌,也是无心要伤公子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