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
恍惚中,我沉睡在黑暗里,可全身的疼痛感却一点也没有减少多少,忽然在黑暗前方出现了一团光亮,我顺着光亮指引的路走去,隐隐约约仿佛听见有人在说话,可口中叫的却不是我的名字。
“亚瑟?亚瑟?”
亚瑟?亚瑟是谁,我的名字叫江南啊。
“亚瑟,你睁开眼让我瞧瞧,看你有没有事啊。”
一个年老的声音响起,我感觉到有一双眼睛久久的盯着我看,仿佛在观察我是否还活着,我吃痛的顺着声音的方向找去,用力的挤了挤仍旧模糊的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巨大的床上,而正有一群人围在我的床边,睁着眼睛盯着我看。
“啊!”我一个蹦子从床上弹起,抓起周身的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这才看清楚自己全身各处被缠满了绷带,而方才那个年老声音的主人,看见我醒了过来,就像发现了宝藏一般,双眼发亮。
“亚瑟,你终于醒了啊,我以为你......我以为你......哎......”老人沉重的垂下了眼眸,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拜德教父,少爷醒了就说明没事了,现在先不要想以前的事了,就让少爷好好养伤吧。”
我莫名其妙的转头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男子,是个有着棕色头发碧绿眼仁的英俊人物,浑身散发着浓厚的正义气息。对于他们俩方才的对话,我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什么亚瑟,什么以前的事,而少爷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又仔细的观察了下四周,发现房间格局和设计格调我以前根本就没有见到过,反倒是很像以前在电视里见过的中古欧洲城市的装扮。
“呃......那个,我能问你们个问题吗?”
年轻男子微微一笑,怔住了我,“当然可以少爷,您请说。”
“这里是哪里啊?”
他显然是被我这个超级无聊的问题给问住了,侧眼看了看那个拜德教父,温柔的回答到,“我们现在在教会这里,这里比较安全,环境也很安静,比较适合让少爷您养伤。”之后欲言又止,接着说到,“村子已经不能再继续住下去了,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幸亏我赶来的及时,在火堆中发现了少爷,否则那场大火就可能会夺走您的命了。”
说到这里,我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战,他口中所说的大火,事到如今我还记忆清晰,历历在目,满是死尸的村庄,一片火海的森林,还有浑身是血的我。
“那个,你们刚才叫我亚瑟?我的名字是亚瑟吗?”我又抛出一个令他们哑口无言的问题来,可我必须得弄清楚我现在到底是谁,而那场大火又是怎么一回事。年轻男子愣了愣,伸出宽厚的手掌来放在了我的额头上,眉头慢慢的皱成一团。
“少爷,您不舒服吗?”
我借着这个说辞支支吾吾道:“可能是受到的惊吓太深,以前的事大都不记得多少了......”
听到我这么说旁边的拜德教父和眼前的男子都瞬间严肃了起来,赶忙吩咐房间内剩下的女仆去叫镇里的医生过来,两人互望了一眼,忧心忡忡的看着我,最终那个年迈的老头深呼吸一口气,先开了口:“亚瑟,也难怪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可能是那天惊吓过度,才导致你的记忆形成了一部分的缺失。现在我给你细细的说,你要仔细的听啊。”
我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还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仍旧有些疼痛。
“你叫亚瑟.伍德布里奇,是本国金刚之国的贵族世家,阿尔弗雷德.伍德布里奇之子,这是你家的侍从,同时也是阿尔弗雷德大人为你选择的贴身护卫,里德,而我你应该还有印象吧,你不会连我也忘记了吧,我可是看着你从小长大的。”
搞清楚他说的关系之后,我坚定的摇了摇头,他眼中继而露出了失望的神采,仿佛是感到自己的人生很失败的样子,“我是你在这个镇子里的监护人啊,是阿尔弗雷德伯爵把你带来这里,交给了我抚养,之后又因为你的安全问题,我把你安顿在了乡下生活,可在你十六岁生日那天,该来的还是来了......”
现在我总算是搞清楚事情原委了,原来我在跳河自杀之后,不但没死成还来了这么个鬼地方?醒来的第一秒不是被火包着烤就是被人围着看,我这到底都是哪辈子修来的命,从孤儿院逃出来后又被莫名其妙转世到这个世界。
对于眼前的这位拜德教父所说的每一句话,我已经从汗颜到了无语,但是我很快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既然在那个世界活的那般无趣悔恨,倒不如索性随遇而安,继续利用我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去好好体验一回生命的意义。
所以我决定暂且隐瞒关于自己前世的事情,在现在这个名叫亚瑟的躯壳里,锁住我自己的真实的灵魂。
“所以说,大火发生的那日,其实是我十六岁的生日,那么那个阿尔弗雷德,不,是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呢,为什么当我醒来后,全村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活着,周围的人都死光了,那么我的父母呢,他们也......”说到这里,我不禁停了下来,心中慢慢升起一股战栗,在河水中出现的我亲生父母的倒影,此时此刻又好像浮现在我眼前。
在那个世界里,我的亲生父母是已经死去的。在抛弃我这个天生有一只红色瞳孔的怪胎后,卷入了一起谋杀案中,两人一起被杀害。对于这件事,我第一次从院长口中得知时,其实是并不以为然的,因为他们已经与我没有任何的关系了,所以他们的死活,对于我更无所谓轻重。
看到了我的表情后,里德似乎有所察觉到我此刻的心情,于是俯身单膝跪地,右手抚在胸口上,“那日夜晚,伯爵和伯爵夫人命令属下赶去少爷您所在的村庄,当我赶到村子后,发现少爷已经昏迷在了火团中,救出少爷后,属下就立刻赶回了府宅,发现伯爵和伯爵夫人已经......是属下无能,没能保护好伯爵和伯爵夫人,还有少爷!”
看见里德的双眼中暗含的悲痛和悔恨,我心下开始对父亲选给我的这名贴身护卫,有了信任和好感,对于这样的自己我也感到十分惊讶,因为在此之前,我从未对任何人产生过好感,更不要提会对某人有信任,而在经历了那场大火后,看见那头金眼黑豹劈开火焰朝我走来时,我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胆怯和软弱,取而代之的,是我体内开始蠢蠢欲动的狠诀和杀伐。
我镇定的静了一会儿,细细的分析着刚才从他们两人口中得到的所有信息。在这个金刚之国里,有一个贵族世家,伍德布里奇家族,而我就是伍德布里奇伯爵和伯爵夫人的孩子,至于是不是唯一的,这个还需要我之后再细问一下。出于他们口中所谓的安全问题,我打出生起就被送到了这个小镇,拜德教父的手里,由他收我为养子,看护我长大,继而又出于所谓的安全问题,将我送到了更偏远的乡下,在那里一直成长到几天前的十六岁。
这么说来,在十六岁之前,我应该是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的,说不定也和那一世一样,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儿,或者是直接把拜德教父当作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从拜德教父说话的内容和语气上来看,后者的可能性要小一些,所以我在周围人眼中,应当只是个被仁慈的教父所收养的一个小小孤儿而已。
里德说我十六岁生日那天,也就是村庄被大火袭击的那天,他被伯爵和伯爵夫人命令到村中去保护我,而两人独自留守在宅邸中,等里德回去后,两个人已经死去。既然是父亲和母亲要他来保护我,而后两人又双双死在了家中,再加上之前拜德教父口中两次提到的“出于你的安全问题”,那么我大致可以得出,我们家族,伍德布里奇家族应该是有仇敌存在的。而父亲和母亲此次也应该是死于非命,其中最有可能是死于这个仇敌之手,出于对家族传承的考虑,和对我自身性命安全的考虑,他们才会将我从小送到这个偏远的地方来,这么说,我这个儿子的存在,对那一方幕后凶手来说,也应该是未知的才对,可这一切直到十六岁那天发生了改变,他们发现了我这个伍德布里奇家族后代的存在,所以才会放火屠害了全村。
但是所有人都死了,剩下我一人在火焰中清醒过来,而那个在火团中若隐若现的黑影,就有可能正是敌方派来杀害我,又杀害了全村人口的凶手。我慢慢的回想着,仔细的揪出那天我看到的所有细节,在发现黑影的存在后,对方似乎也发现了我的存在,可他并不确信,所以才会提起左手的剑做好防御,朝我这头慢慢走来,就在那时,林中出现了一记响亮的狮吼般的叫声,吸引了他的注意,由此,我才得以捡回一条烂命。
里德和拜德教父看我一句话也不说,沉默的低下头,似乎在思考些什么,也就不再打扰我,而是在一旁静静的等着我想清楚,护士在此刻推门进来,里德挥了挥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于是护士又带着医生走了出去。
在那声狮吼过后,我就重重的晕了过去,头砸在了石头上,令我快速的晕厥过去,而就在晕厥的前一瞬间,那头劈开火焰朝我沉稳走来的,拥有一双金亮瞳孔的黑豹,对我却并没有丝毫的恶意,想到这里,我猛然抬头看向里德,结合他刚才说过的那些话,我的脑海中不禁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里德见我一脸的惊悚,不禁担心起来,坐在床边柔和的问我是不是感觉不舒服,并且立马传了医生进来,我打断了他的话,严肃的望着他,问出了一个连我自己也觉得很可笑的问题。
“里德,那天晚上你受命来保护我,那么我问你,那记狮吼是谁发出来的,而那头金眼黑豹,救我走出火海,救我一条性命的那头黑豹,又是谁?”
里德被我的问题怔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半晌后他紧紧锁定我的眼睛,像在用眼神回复我般,一字一顿地说到:“那日在林中看见你被对方发现,我下意识的发出怒吼,想分散他的注意,之后又和他大战一场,他并不是我的对手,想毁尸灭迹,于是吞药自杀,我便立马冲入火海中寻找少爷,最后在几块木堆后发现少爷已经昏厥了过去。”
我的瞳孔又开始像在那场大火中一样,疯狂的跳动着,像要脱壳而出一般,我的脑神经快速分析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最后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
“这么说,那头金眼黑豹,就是你。”
里德慢慢的点了点头,拜德教父在一旁看见我的样子,出来打圆场:“你从小就在乡下生活,没见过里德,所以不知道他的真身是正常的,现在亚瑟你应该差不多都有所了解了吧,里德其实是尸鬼的半人化存在,最终进化成了你所看到的那头金眼黑豹啦。”
“尸鬼......尸鬼又是什么......”我像个机器人般问了回去,拜德教父的身影有所颤动,我知道他心里肯定在想我怎么会连尸鬼是什么都不知道了,此刻门外的医生已经进来,里德放低声音,在我耳边说了一句,直到他说完,我全身的毛孔已然全部张开,冷汗再也不受任何控制的直流在背上,仿佛心跳也在那一刻慢了半拍。
“尸鬼就是,这个肮脏世界的肮脏人类,在被利欲熏心,想要得到某样东西时,拿自己的灵魂和死神做的一个交易,交易后的人类会在夜晚蜕变成尸鬼,捕获人类吸食人血和啃食体内器官,从而维持所剩无几的生命。”
多年后我再次确信,在我听到这句话后,对于死神和尸鬼存在的那种厌恶,已经到了无可复加和无法改变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