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梨山夜话
到了子夜，那大银盆似的月亮已经高悬在空中了，像是在戏耍洗脸水一般，泼了一地清辉。
随着蓝衫主人“吁——”地一声，枣红色的马鸣叫一声，立即停下。接着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两个小喽啰已经走到了马跟前来。
“二大王，您回来了……”一个小喽啰点头哈腰地，接过蓝衫男子手中的褡裢。另一个小喽啰则将马牵到马厩里去。
“大哥睡下了？”蓝衫男子边走边问边上的小喽啰。
小喽啰忙道：“没呢，没呢，大王知道您今天要回来，一直侯着呢，小的们把酒菜都给备好了……”
蓝衫男子点点头，“正好，赶了几个时辰的路，有些乏了。”
上了几阶石梯，蓝衫男子已经到了一间木房前面，房门大开着，从里面飘出一阵酒香。
“二弟！”一个汉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宽厚的手掌拍了拍蓝衫男子的肩，一脸兴奋，“二弟，你可算是回来了！快屋里坐下吃酒。”
蓝衫男子轻轻一笑，便随汉子进去屋里坐下。屋里新劈的板壁还散发着木材的清香味，四周挂了一些磨得蹭亮的刀枪和一些散发着野性气息的兽皮。蓝衫男子在一张披着虎皮的太师椅上坐下，往汉子面前的杯里倒了一杯酒，笑道：“大哥，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说你的，说你梨山的大王，身长六尺，膀阔腰粗，再加上那把明晃晃的弯刀，阎王见了都要怕几分……”
汉子“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肚子，大声道：“他们还真是说得挺准，不像二弟你，瘦瘦纤纤，像个文弱书生似的。”说着将蓝衫男子面前的杯子掀开，直接放上一个酒坛子，“酒，要这样喝才对！”蓝衫男子也不推辞，抱起酒坛子就往嘴里猛灌。
二人正喝得兴起，突然闯进来一个小喽啰，惊慌道：“大王，不好了，嫂子差人来传话，说是小公子发烧了，上吐下泻个不停。”
大王猛地将酒坛子摔在地上，怒道：“臭娘们儿，照顾个孩子都照顾不周到。请吴先生去看过没有？”
小喽啰瑟瑟发抖，支支吾吾道：“请了，吴先生已经去了……”
蓝衫男子站起来，道：“大哥还是快回去看看小侄子罢……”
大王叹了口气，“二弟啊，我老是追着你让你快讨个媳妇儿，现在看来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好处”，他从椅背上扯下外套，拍了拍蓝衫男子的肩，“那大哥就先失陪了，你留在这儿，不准走，我去去就来。”
蓝衫男子点点头。
等大王离去后，蓝衫男子静静地坐着，将酒倒在被子里，一小杯一小杯地倒进嘴里。才喝到十几杯的时候，大王就回来了。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
蓝衫男子将一坛酒放在大王手里，道：“怎么样大哥，我侄子他没事吧？”
大王摆摆手，“没事，没事，吴老头说就是吃坏了东西，喝下几服药就好了。”
蓝衫男子点点头，将一块鹿肉夹进大王碗里，“既是如此，大哥就不要过多担心了。”大王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哈哈，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二弟，不瞒你说，看着宝儿那红扑扑的小脸蛋，水汪汪的大眼睛，我心都要化了……别看我表面不怎么着急的样子，心里呀，比谁都难受——来，来，喝酒……”
“大哥就是面冷心热……”蓝衫男子抱起酒坛子和大王的酒坛子碰了一下，又往嘴里猛灌。
大王直乐，“好，好弟弟，够痛快！”随即他又道：“不过，飞羽啊，你都二十有五了，是该成家了，看上哪家女子了直接去抢回来！不对，你是文人，兴的是上门提亲！哈哈……”
蓝衫男子“哈哈”两声大笑，“什么文人，大哥说笑了，我秦飞羽现在不也是和大哥在这梨山占山为王嘛……女人，到时再说吧……”
大王叹了口气，语气突然变得沉重起来，“说真的，二弟啊，你家道中落，咱们在路上不打不相识，那时你提着个破包袱，没精打采地走在路上，被我们拦着抢了，哈哈，你包里居然只剩下几个铜板……后来你跟了我，咱们一起打下这梨山，你的功劳不小！”大王往嘴里猛灌了一口酒，又道：“大哥虽然平日里能照料着你，可你终归还是该找个女人来伺候，再生几个胖头胖脑的小孩子，那才算是圆满啊！”
秦飞羽点点头，“大哥说的是，我会看着办的，大哥不要费心。”
“看着办！看着办！你都敷衍我多少回了，上次我给你嫂子说了，我非得让她帮你物色一个不可。”大王故作恼怒地说道。
秦飞羽苦笑一声，“行，行，就交给大哥大嫂办……”
大王这才乐呵起来。二人又天南地北地扯了好一阵，等东方都露出鱼肚白了，才胡乱地倒在椅子上，沉沉睡去……
秦飞羽迷迷糊糊间好像看到了猪八戒，一会儿猪八戒面具又被扯下，变成了一个明媚的少女，画面一转，少女又羞答答地坐在树下，盯着自己吃一碗香喷喷的混沌……
秦飞羽不自觉地在睡梦中笑了一下，被边上两个收拾餐桌的家伙听到了。一个小伙子窃窃私语道：“嘿，我猜二大王一定是做春梦了……”另一个小喽啰猥琐地笑着，连连点头。
秦飞羽一觉醒来已经是晌午时分了，刺眼的阳光直射进来，他伸了伸懒腰，整了整衣裳。再看大王，他仍旧睡得香甜，还发出有规律的鼾声。秦飞羽脑袋一阵昏痛，他一手按在头上，轻手轻脚地走出屋子，又轻轻将门关上。门口早有小喽啰端了热水在等候了，还问道用不用马上吃中饭。秦飞羽摇摇头，说不用，喝两杯茶了就走，回自己房里去。
秦飞羽洗漱完毕，就站在院子里活动筋骨，等候小喽啰端茶上来。这时一个小丫环急匆匆地朝这边跑来，秦飞羽认得她是夫人房里的侍女，心里暗叫不好。果然，小丫环看到了秦飞羽，气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哇”地一声哭出来，“二……大王……不好了……小……小公子没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