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虽然惊魂,但是变故倒是很快便被解决,原本取回了雨花印的虞小楼理当火速回那陈宅,把雨花印交还于陈老爷,洗清了自己的一份嫌疑。只是追赶这黑衣人耗尽了虞小楼的体力,实在是没办法再快步赶回去。
虞小楼拖着疲惫的身子,一路晃晃悠悠的朝着陈宅走去,尽管他已经避免自己不去好奇有关陈家的事情,但是虞小楼的脑子却不听自己的心意。
“陈家要雨花印做什么?”
虞小楼开始反复思忖起黑衣人的这句话,这东西在值钱,也就是个玉石而已,虽然价值连城,却也没什么实际的用途。而且这玩意是别人给他送来的寿礼,不到寿宴的时候,这陈老爷也见不着这个东西。
“那他为什么说我是为虎作伥呢?”
虞小楼自言自语着,虽然他也对陈家没一丁点好感,可是陈家倒也没有什么坏名声,商场之上互相打压也是正常的事情,绝不会因此就影响了陈家的口碑,况且虞小楼只是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才奋力追赶,倒也不算真正的帮着陈家。
越是这样想下去,虞小楼越觉得其中的名堂太多了,这雨花印是一个穿军装的人给陈老爷送来的,说是大帅的贺礼,那这人也就是个跑腿的,至于他们的大帅,谁知道是哪一派哪一系的军阀呢。
陈家的关系已经庞大到了这般的地步吗,虞小楼觉得有些害怕,那这是他万万得罪不起的,况且他起初也觉着没什么,但是黑衣人的话好像点醒了虞小楼似的。陈老爷意识到雨花印丢了的时候,他眸子里的光都消散了,好像得知了自己的死讯一般,没有暴怒反而像是跌进了绝望的深渊一般。
原本就是疲惫的虞小楼,想着这些觉得自己更累了,只要他把雨花印还回去,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虞小楼觉得轻松了不少,毕竟他不想再牵扯进这些大人物的事情里了,每次他都没落下丁点的好处。
雨花印在虞小楼的怀里透过衣裳,发出清冷的幽光,这是上好的玉才有的光泽,即便是在夜里,这一层淡淡的清光不减反而更盛。眼看着天色越发变黑了,虞小楼即便是没了力气,脚底下也加快了速度,入了夜以后,即便是治安颇为不错的南京城,也难免有人看到这等宝贝而心生歹意。
等虞小楼到了陈宅的时候,打更的也刚好出来了。陈宅原本就是高墙大院,如今出了事,墙头和碉楼里更上换上了不少持枪的家丁,虞小楼这只脚还没踏进陈宅大门前的石阶,就听得齐刷刷的举枪声,虞小楼一抬起头,这些家丁的枪口正瞄着虞小楼呢。
虞小楼倒抽了一口凉气,向后退了几步。
这等森严的戒备,虞小楼想不出那个黑衣人还怎么能第二次盗走雨花印。
“老爷!是今儿那个厨子!”
墙头的家丁扭过头朝着院里大喊了一声,虞小楼听不得里面的声音,但是那家丁转过头的时候,朝着虞小楼招了招手,放了下手中的枪,他舒了口气,这才放心大胆的朝着陈家的大门走了过去。
陈家的前院占地宽广,又布置的精美,假山流水,步步有景,可是此时也看不出什么了。前院里站满了警察,和忙活的家丁,还有几个陌生的脸孔应该是郎中,正一边擦着汗,一边把昏迷的宾客们救醒。
刚醒来的宾客们都显得昏昏沉沉的,只是醒了过来却还没彻底的脱离药劲儿,他们有些坐在庭院,有些坐在宴厅,一边喝着茶,一边搓揉着太阳穴,显然还没有彻底的清醒。虞小楼环顾了一圈,吴晴和吴崇也醒了过来,不过吴晴的面色比起别人就更难看了一些,她本身身子就弱,经不得这样的药劲儿。
虞小楼看着便觉得有几分心疼,若是可以,他肯定是当场就把自己的血融进茶水里给吴晴服下。
正是这么想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了虞小楼,尤其是陈老爷,陈老爷是最明白虞小楼到底是干嘛去了的人。探长把手搭在了虞小楼的肩上,正要因为下毒的事逮捕他,虞小楼摆了摆肩头,甩脱了探长的手。
陈老爷盯着虞小楼,虞小楼也盯着他。虞小楼缓缓的从怀里掏出了雨花印,然后在一片惊呼和错愕之中,一步步的走向了陈老爷,把雨花印放到了陈老爷的手中。
“这下证明跟我没关系吧?我要走了。”虞小楼的声音平淡,似乎没有夹杂一点情绪,他的心里只想着脱离这件事,还有对吴晴的担忧。
“爹!这人不能放!肯定是他下的迷药!”
陈少杰看陈老爷长久没有吭声,怕是陈老爷的心意已经有所动摇了,陈少杰被虞小楼羞辱了一次,这一次的机会他是怎么样也不想错过。虞小楼听得陈少杰的话,也知道他是存心要拿虞小楼下狱,虞小楼好像回到了被陈少杰出言挑衅侮辱的那一天,那一刻的怒气又重新从他的心头冒了出来。
虞小楼转过身去,看向陈少杰,陈少杰心知虞小楼身怀轻功,又是来势汹汹,连退了两步却还是被虞小楼逼到了眼前,二人只有咫尺之远。
“你......你要干嘛!?”陈少杰的语气也发生了变化,警察也团团将虞小楼围住,往日飞扬跋扈的陈家二少爷,此刻的语气已经透露出了慌乱。
宾客们即便是此刻仍旧有些昏头昏脑的,但他们也是久经官场、商场的老将,看得出陈少杰已经害怕了,他的身上散发出恐惧的味道。这也怪不得陈少杰,换做他们谁,都会害怕,虞小楼一年半之前把金不涣彻底赶出了南京城,又在今天,短短的一夜间就把丢失的雨花印追了回来,这个叫做虞小楼的人,在他们眼里,已经足够深不可测。
倒是陈少杰这一番丢光了陈家的脸面,连陈老爷和陈英杰的脸色都变得难看,且不说虞小楼下毒一事尚且只能是怀疑,毕竟菜肴经过了太多人的手,谁都有机会下毒。况且虞小楼是追回了雨花印的人,退一万步不仅没了嫌疑,还得是他们陈家的上宾,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若是我下的毒,和贼人里应外合,已经得手了,我还用的着把这东西追回来!?”虞小楼字字在理,说罢了之后,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陈少杰。
陈少杰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陈老爷打断了。
“胡闹!虞小楼你替我们追回了雨花印,自然没有这个嫌疑了。看样子就是我陈家除了内鬼!”
陈老爷依旧坐在那把太师椅上,怒不可遏的拍着扶手,他的声音很大,原本有些嘈杂混乱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陈少杰也立马退了下去。陈家的下人们都低下了头,身子发着抖,陈家除了内鬼,若是查不出是谁,他们肯定没有好日子过了。
“原本照理应该待你如上宾,但是你也看到了现在上下都忙做一团,而且雨花印虽然回来了,但是贼人绝不可绕过!实在是无暇顾及款待你,望你能够理解。”陈老爷这话就说的体面又得体,也不知陈少杰这些年跟着他爹到底学了些什么出来。
虞小楼倒也明白,他只求着能够洗清嫌疑放他走人,什么款待如上宾,他连想都没想过,这些陈老爷的客套话,自然也就是听听便得了,既然陈老爷这番话都说了出口,自然也没有人在怀疑是他下的迷药,与贼人里应外合。
“虽然你没了嫌疑,不过你还是要交代交代你这雨花印是怎么寻回来的,还请陈老爷再验一验这雨花印是不是真的。”虞小楼听得这声音,扭头看去,正是个挺着将军肚的探长。
探长穿着西服,头戴着一顶礼貌,右手的两指间夹着一根卷烟,举在了嘴边,他打量着虞小楼,虞小楼身子随着脑袋也转了过去,听探长说完了话。
“是我追上了他,他给我的。”
“他盗来的东西,他为什么还要给你?”
“因为他有信心再盗走一次。”虞小楼没想着要骗他们,将自己所知道的东西都说了出来。
他的话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惊呼,而原本最该生气的陈老爷却陷入了沉默,他低着头不吭声,胖子探长气的直跺脚。
“好大胆的贼人!我从巡捕房当到探长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狂妄的小贼!”胖子探长的脸都涨成了紫红色,一边招呼着警察过来。
“你们!从今儿起,轮班在陈老爷家守着!遇到可疑的人,直接击毙!”
“是!”警员们听着探长的吩咐,齐声吼了一嗓子。
虞小楼本想着陈老爷会拒绝的,毕竟他高墙大院,又有这么多持枪的家丁护着,没理由怕,即便是有上天入地的轻功,遇上这么多枪,也是跑不了的。况且这么多警察守卫陈家,对陈家的生活也有影响。、
可陈老爷没吭气,他默许了探长的做法,也许他也有些后怕,虞小楼这样想着。毕竟他第一次偷走雨花印,已经算得上是从陈老爷眼皮底下偷走的,这份后怕倒不是没道理。虞小楼想着这儿也没他事了,在寻得探长的首肯之后,虞小楼总算是一身轻松的离开了陈家。
回到涂宴楼的时候,涂宴楼已经关了门了,好在虞小楼已经有了钥匙,可以随意出入,但还是被屠佛抓了个正着,虞小楼顶着困劲儿把今晚上的遭遇给屠佛讲了一遍,屠佛倒是没说什么,放他回去睡了觉。
反而是这样虞小楼倒觉得有些奇怪了,寻常他做些什么屠佛都要说他几句,遇上这样的事屠佛反而默不作声,虞小楼反倒开始琢磨着其中会不会真有些问题,为何黑衣人说他帮陈家是为虎作伥,那他岂不是视自己为正道人士。
虞小楼的身子太累了,为了追上黑衣人耗费了太多的体力,他往床上一倒,这心里的事还没琢磨明白呢,就昏昏睡了过去。
离天亮大更的出来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虞小楼从梦乡里被叫醒了,他睡得正酣,只听得大批的脚步声踏进了后院,起初他倒没觉的什么,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屠佛亲自把他叫醒了。
虞小楼揉了揉眼睛,原本睡眼惺忪的他看到他的小屋里,站着七八个人,尤其是当他的眼前看到了胖探长和陈老爷的时候,他就彻底清醒了,雨花印必然又出事了。
所有人都看着虞小楼,虞小楼一下子就坐起了身子,赶快下床朝着自己的脸泼了些凉水,凉水透过皮肤刺激了他的脑子,让虞小楼更精神了一些,然后他才转过头去,看着屋里的人,猜测着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雨花印丢了!”陈老爷的面色凝重,他的声音微弱又颤抖,好像已经快不久人世的样子,虞小楼能够明白,他这一天他两次丢了雨花印,的确是不小的打击。
“那找我干嘛?我一直都在涂宴楼!我师父可以作证!”虞小楼心里一怵,还以为又是怀疑他,连忙解释起来。
“不是怀疑你,是想请你帮忙。”陈老爷身后的陈英杰对虞小楼说着,陈老爷恐怕现在多说一句话都费劲,虞小楼这才注意到,着一行人并没有把陈少杰带来。既然他们是来找虞小楼帮忙,带着陈少杰来,也难保他不会坏事。
“我又不会查案!找我有什么用。”虞小楼挠了挠头。
“贼人点明要跟你再比一次,只有你才追的上他。”
虞小楼往床上一坐,愣住似的,他实在不明白这黑衣人干嘛非要扯上自己,虞小楼知道自己是比不赢这黑衣人的,黑衣人这么做,恐怕也是有别的用意。虞小楼不想去,可毕竟探长和陈老爷都亲自来请他,他自己是没理由拒绝的,只能看向屠佛。
屠佛点了点头,看样子屠佛也不好拒绝陈老爷,毕竟这事光明正大,陈家又是南京城第一大家,况且亲自登门,自然没人会拒绝,哪怕是屠佛也一样。
虞小楼也是明白了,不再多说,起身换好了衣服,这一趟他是怎么也躲不掉了,只好跟着陈老爷和胖探长,又一次重回了陈宅。虞小楼抬起头看看,陈宅的部署又多了不少, 俨然已经成了座森严的堡垒,他是实在想不通这黑衣人是怎么偷走雨花印的。
一行人进了大宅,坐在了前厅,原本大好的寿辰,变成了差点要了陈老爷一命的夜晚,虞小楼刚落下座,看几人都不说话,便先开了口。
“怎么丢的啊?”
陈老爷长叹了一声,才开口解释。原来雨花印被寻回之后,他就安排好了人,收在了书房里,书房里外都有守着,根本不可能盗走。后半夜的时候,书房起了火,可是即便如此,那书房的门也没开过,里面的家丁很快扑灭了火,就连窗户也只开了一臂之宽,把书房里的烟散了出去。
可是就当烟散尽的时候,书房里的雨花印就不见了!
书房外的家丁一直盯着门,门从没打开过,里面的伙计也没出来过,一着了火就立马扑灭,就连窗户也只是打开了一臂之宽,可是雨花印,还是这样平白无故的就丢了。那贼人总不能是顺着烟而来,盗走了雨花印再化成烟而去罢。
“有没有可能是从地下偷走的?”虞小楼想起了白靖盗走白玉狮子的方法,乃是打通了地道。
听得这话的陈老爷连连摆手,原来这虞小楼能想到的,他们早就想过了,陈家的地下,根本没有任何的地道。这下虞小楼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雨花印到底是怎么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