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装什么好人!既然这时候那么决绝那么狠心就坚持到底啊,你现在是在做什么!”韩宥宸大力地将安羽夕扶着自己肩膀的手挥掉,“这是我的家事!和你无关!你回去行么算我求你了!”
安羽夕一个趔趄,往后连退了几步差点没站稳,她气急地瞪着韩宥宸,赌气地走了回来倔强地重新把衣服举了起来,“你以为只有你心疼我受了伤么,我也会心疼你啊!你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啊!你一个人跪在这湿冷的地上,还下那么大雨,你体力已经不支了!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在我面前晕倒然后我回自己家睡觉去?况且你本就是为了我!对不起……对不起我到底还是连累了你,我想通过散布与你离异的消息,把责任全替你揽下来给你赚得一些社会的同情,我以为我能替你缓解危机,可我的力量还是太微不足道……我救不了你,我谁都救不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想让你好好的,想让我身边所有人都好好的……可我做不到……我心里很疼,真的真的很疼……”安羽夕忍不住抽泣起来。
韩宥宸看着那个其实很脆弱却想着为身边人撑起全世界的女孩,突然就那么发起怔来,再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语,像被触碰到了心中那片最柔软的地方,韩宥宸无声的流了泪,合着雨水不断从脸颊滑下。
韩宥宸直直地跪在雨中冰冷的地上,安羽夕举着衣服为他挡着风雨,两人维持这样的姿势了很久很久,刚开始,臂肘传来的强烈的酸涩感让她愈加不适,手臂开始抖得越来越厉害,到最后连这种感觉都消失殆尽,感觉四肢都脱离了身体不是自己的了一般,只剩下全身麻木留下的无感。
下面韩宥宸的身影越来越踉跄,双膝终究抵不过这地板的生硬传来一阵阵刺骨的疼痛感,开始越来越无法支撑整个身体,每个雨滴打在此时的韩宥宸身上,都如同是根根细小的利针,刺得他全身锥心刺骨疼痛难忍,火辣辣的烧开了疼,韩宥宸逐渐双目时睁时闭,意识开始盈满了越来越多的花白,开始不受大脑控制,混沌起来。
安羽夕无视掉脑袋越来越清晰的疼痛感,尽量地把身体靠近韩宥宸让他能适当依靠她,看着情况越来越糟的韩宥宸却也只能干着急,毫无办法可想。
这般煎熬下,秒秒都如过一年,当安羽夕发现雨在变小直至停止只剩身边屋檐滴答滴答的滴水声的时候,天边已经泛了白,安羽夕一把抹掉额角脸庞密集的雨珠,高兴地对着韩宥宸大喊:“韩宥宸雨停了!天亮了!看见没有,你赢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韩宥宸坚守的最后一点点意识消失殆尽,眼睛无力地眨了几下,徒然闭上了双眼,直直地向后仰去。
安羽夕慌张向前一步,将有些僵硬全身湿透的韩宥宸稳稳拥进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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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韩宥宸醒过来的时候,天又阴沉了下来,乌云遍布的满天都是,狂风刮得树干枝叶哗啦哗啦的响。
这个月的风雨真是多啊。
韩宥宸刚一屈腿,便疼的呲牙咧嘴,他只能放弃,环视了一周,发现安羽夕的房间,连墙壁都印着粉色的小花,窗口淡粉色的窗帘用一个雏菊的扎带轻轻地扎着,韩宥宸有些疑虑地去搜索失去意识前最后一段记忆,最后出现的脸是安羽夕,转头,发现安羽夕正趴在他床前,不知何时已经睡着。
韩宥宸久久地凝视着安羽夕,忘记了移开视线,片片断断的记忆前夕全是安羽夕为她挡雨保护他在他倒下拥住他的身影,还有那句“你以为只有你心疼我受了伤么,我也会心疼你啊!你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啊!……我心里很疼,真的真的很疼……”那浓厚的哭腔。
此时的安羽夕静静地闭着眼睛,头发用发带在后面轻轻地束着,却仍有不少头发散落在她的脸颊旁,像扇子一样的睫毛微微颤动,阳光下在下眼睑折出一小排影子,柔和的容颜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韩宥宸发现素颜的安羽夕原来那么好看,不自觉嘴角笑得温暖。
安羽夕身子一颤,睫毛闪了闪,睁开了双眼,韩宥宸收回目光,对着安羽夕微笑,“醒了?……安羽夕,那个……谢谢你,谢谢你原来为我做了那么多,还有,对不起……”
安羽夕第一反应是去摸韩宥宸的额头,早上将韩宥宸拖到自己家的时候发现他受了凉发起了烧,她折腾了一上午,终于将他的烧给退了,安羽夕稍加放心地撤下了韩宥宸额头上的毛巾,“我们是朋友不要说这样的话,你醒了我就放心多了,要不我就打算把你拖医院了。就是这膝盖,你跪的太久了,青的厉害,可能要休息个一天才能正常行走,今天你若不想回家就在我这先歇着安心养伤。来,把药吃了,喝点水。”安羽夕扶韩宥宸起来,把药递给他。
韩宥宸去吃药,安羽夕在他后面又垫了一个柔软的靠垫,让他得以舒适的靠坐着。
“…………我自己来就好……”韩宥宸有些不习惯地受宠若惊,从小到大便从没有人这般悉心对待过他,他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
“我能问你个问题么,”安羽夕挠了挠头发,踟蹰良久开口。
“好啊。”韩宥宸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想问蛮久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机会,就是……你和裴宇诺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啊……总觉得你们不是……”
“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是吧?”韩宥宸看着窗外被风刮得摇来摇去的树枝,陷入了沉思,“我从小家世跟一般的同学不同,父母对我身边每个人都用一种质疑的目光看待,久而久之无论我对身边人再怎么好,同学也再没有人敢靠近我,只有裴宇诺,他对我的父母毫无畏惧,也对我的家世毫不在意,把我当他兄弟一样待我,谁对我有半分不敬他比我还急,日后他和兄弟们一旦有什么聚会出去玩什么的,裴宇诺都会叫我一起,我很感动,裴宇诺和兄弟们成了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拥有也是最好的朋友。而谁想到,后来会有那么多变故,我与他,也终是物是人非了。”
“哦……”安羽夕应了一声,却不知道接下来还能说什么,二人一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安羽夕,”良久韩宥宸嗫嚅着开口。
“恩?”
“那个……从今天起,我可以叫回你小夕么?”韩宥宸抓了抓头发,突地满脸通红,眼睛低着不敢和安羽夕对视。
“哈?”安羽夕有些惊讶的看着韩宥宸,看着他的局促害羞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以呀,我们之间的误会都解开了嘛,我们依然还是最好的朋友,若你不嫌弃,当然可以。”
韩宥宸的眼中不易察觉地暗了一暗。
“好啦,你还是个病人呢,再躺下来休息一下吧,刚病起来肯定没什么胃口,但也得稍微填一点,我去给你做点鸡蛋羹,给你点几滴香油,香香的,再给你熬份姜汤,驱寒,你在这躺着等……”声音戛然而止,安羽夕睁大了双眼看着韩宥宸一把把她拥进了怀里抱住了她。
安羽夕全身有些僵硬,手都不知道该在哪里放,只得僵在半空,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小夕……你别说话,你听我说”韩宥宸的声音有些发抖,他抱着安羽夕的双臂又紧了紧,“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谢谢你的出现……真的,我的家世在世人眼里是可望不可及地优越,爸妈开的公司大,家大业大,富裕有余,可我却连一般孩子小时候享受的最基本的宠爱和快乐,都从来没有过。爸妈对我十分苛刻,跟他们说话决不能带笑,那是不恭敬,吃饭时决不能出声,那是没教养,连每餐每顿吃多少都有严格的定量,没吃饱想加量根本不可能。跟着父母外出应酬,若是哪一句稍不得体,回家就定要遭到一顿毒打……这便是我的,好家世。而那个时候,我第一次在裴宇诺身边认识了你,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女孩,她无论身边人再如何待她,她无论自己受了多少的伤,仍然习惯性地对身边任何一个人好,她那时选择留在裴宇诺身边照顾她,而我也连带受到了许多前所未有过的关心。你总是在我最落魄之时选择执着地守在我身边为我挡风雨,自从认识了你我感受到了太多我从未感受过的温暖和关心,让我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也能有一个这么让我感到窝心的人能站在我这边为我着想,真正的来担心我,关心我,而不是只在意我飞得高不高。小夕……谢谢你。有你,真好。”韩宥宸紧紧地抱住安羽夕,心安地闭上眼睛。
安羽夕嘴角缓缓勾起了温柔的微笑,双手迟疑地伸缩了几下后,她还是轻轻抚住了韩宥宸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