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宇诺朝那店面老板直摆手,一时间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你,你想干嘛!?”那老板惊恐万分地往后退了两步,随手拿起身边的棍子朝裴宇诺挥舞,显然把慌张跑过来的裴宇诺当成了午夜的抢劫者。
“啊,您,先听我解释……我,不是什么坏人,我买东西的,买东西的……”裴宇诺赶忙退后几步和店家老板扯开距离,来证明自己是好人。
店家老板这才舒了口气,半信半疑地放下棍子,不耐烦地说道:“打烊了打样了,明天再来吧!”
“不行啊老板,我今天一定得买来,您帮帮忙,帮帮忙好吧,我可以多给您些钱。”裴宇诺努力配笑着说道。
“什么啊就大半夜非要买?我都锁了门了懒得再开了!”
裴宇诺咬牙犹豫了片刻,突然摆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悲悲切切地说道:“老板,您是不知道啊……我的老婆,马上要生了,她本来身体就不好,怀孕这段时间更是吃什么吐什么,身体……都要垮了,这好不容易半夜她说想吃个板栗,我这才大半夜上街来给她买,没想到……只剩下您一家还没关门,您看……哎……”说着还作势往眼角拭泪。
没想到店家果然上当了,有些不忍地拍了拍裴宇诺的肩膀:“哎……这女人怀孕是受苦,没想到你还是个新好男人好丈夫,别急,我给你开门,不过这板栗,我不晓得我店里还有没有了,你自己找找看吧。”
“好好好!”裴宇诺满心欢喜地答道。
待店家为裴宇诺开了门,裴宇诺在成堆成堆的杂货里找了块十五分钟,终于找到了一大包散装板栗。
他高兴地给店家付了钱,鞠躬谢了又谢,才跑出了商店。
可当他重新站回那黑漆漆空荡荡的街道,面前所有的建筑突然都变得模糊而生疏,连脚下的路面都开始泛起了重影。
这两年他的视力越来越恶化,以至于白天根本离不开隐形眼镜,而到了晚上,长久的黑暗甚至能让他几乎完全失明。
裴宇诺狠狠摇了摇头,不断地揉着眼睛,试图去找回一点点的方向感,可是,眼前只是愈加模糊与黑暗。
这是哪,自己在哪里,自己从哪来,又该……怎么回去。
一阵阵让人绝望的无助顷刻间统统窜上了裴宇诺的心头,而这种绝望,居然无比的熟悉。
一些带着浓重血腥味道渲染的记忆,一点点风驰电掣地掠过他的心头,如同一抹闷雷炸碎在他面前这个黑得让人绝望的世界。
记忆破碎了的一片片带有血迹的残片在此刻突然迅速拼装完整,霸道地占据了他所有思维,呲牙咧嘴着朝他张狂的笑着。
那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那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他们把他仍在一个陌生街道的草丛中,一顿毒打后,他们拿出一管注射剂,扎进他的太阳穴下……
眼睛很快便传来了一阵阵酸胀和剧痛,他紧紧捂住双眼,惨烈地大叫起来……
意识最后的弥留之时,是那几个黑衣男人恶毒的辱骂,吐在他身上的嫌弃的口水,还有如同今晚一般,黑漆漆愈加模糊不清的夜空……
胸腔传来一阵阵浑重的钝痛感,裴宇诺的视线愈加暗了下去,头部传来的眩晕感让四面八方的前路都混为一处拧成了麻花形状,板栗脱出手来散落了一地,裴宇诺抱住头蹲了下去。
“小诺呀,我,最喜欢你的眼睛啦,清澈干净,闪闪发光,真好看~”记忆的末端,那个穿着白色裙子笑得明媚灿烂的女孩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
“眼睛……我的眼睛……不要……”裴宇诺痛苦地紧紧捂住双眼,身子剧烈地抖了起来。
那个女孩突然转过身,开始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不要!不要走!”裴宇诺仓皇着起身朝着模糊成一片视野末端的那片单薄的身影追过去,而身子刚起,呼啸而来的眩晕感使得腿猛地一软,踉踉跄跄,裴宇诺直直向前倒了过去。
他脱力的闭上眼睛,身子在半空中赫然顿住,裴宇诺感到自己落入了一个软绵绵的又十分温暖的怀抱里。
追随着裴宇诺一路寻找,最终在听到了裴宇诺的惨叫闻声赶来的安羽夕,眼见着那个平日总是高冷不羁的裴宇诺此刻被回忆折磨的千疮百孔的模样,心如绞痛,在他站起身一个趔趄即将摔倒之际,安羽夕冲了过去紧紧抱住了此时像个孩子般无助的他。
夜晚的月亮是戴着面纱的美人,明眸皓齿,明亮淡雅,躺在天空中,仿佛身上披了一层银纱。黑色的天,深邃的让人害怕。小城的夜晚,黑蒙蒙的一片,看不见星星的踪影。黑压压的楼房连着天,稀落的亮着。风呼呼的吹着还带者树叶的沙沙声,就像是风的呼啸。皎洁的月光突然冲破黑夜将光亮在天空一点点蔓延开来。
裴宇诺在安羽夕怀中缩成了一团,费力地喘着粗气,而他的手紧紧攥着安羽夕的衣角,似乎是生怕她如方才潜意识里一般慢慢远离他的世界。
安羽夕顿时泪如雨下,她更加用力地拥住怀里这个其实无比脆弱的大男孩,似乎是想给予他自己全部的力量与温度,“你怎么那么傻,一口口说着不爱搭理我不想管我,可是我这么信口一句想吃板栗你就大半夜地跑下去给我买,这么冷的天,身体不好,你还那么怕黑,却仍然毫不犹豫地跑了下来,连外套都忘记加。你就不能听完我的话么?!听半句话你就往外冲!你急个什么劲啊你!我们公司楼下茶水间就有板栗!我本来是想叫你下楼拿的呀!裴宇诺你真是个宇宙无敌混蛋加傻瓜!”
安羽夕抬手擦掉眼角模糊了视野的眼泪,声音颤抖却笃定地一字一句继续说给那个男孩听:“裴宇诺你听好,我永远就在这里,除了你的身边,我,哪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