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宇诺!!裴宇诺!!!”安羽夕站起歇斯底里地叫着,几乎是哭喊着不停唤着那个少年的名字。
……维持的安静让安羽夕终于镇定了下来,她将一双狠狠发抖的手紧紧相握,只用了几秒如梦初醒慌张掏出口袋的手机,“119……我朋友被上锁的门困住了……请来帮助我们好吗。”
当119的工作人员将门撬开后,那个趴在地上脸如同一张纸一样苍白的裴宇诺吓住了安羽夕,他满头的汗,静静闭着的双眼,满身的淤青。
工作人员打了120将少年送上车的时候,安羽夕全程都是像失了神志,呆呆的看着那个少年,呆呆地一路尾随。
到医院待医护人员为少年包扎了伤口,输上了液,天已经快要亮了。
医生说少年除了身上被打的伤还有被饿了三天营养不良其他并无什么大碍。
安羽夕想啊想,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那个霸道厉害,雷厉风行的裴宇诺,到底怎么会被打成这样。
就是在那样一个清晨,安羽夕第一次见到了梅丹凝,凝姐。
(姚慕雅:凝姐你把你自己客串进去这样真的好么?
梅丹凝:我的故事我骄傲,我爱咋地咋地要不你自己来?
姚慕雅:……
)
那是一个眉眼间透着凌厉冷漠的女子,美丽,长卷发,20岁的样子。
那个撑起了他们的世界的女子。
她穿着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密集的在病房外的走廊回响着,之后安羽夕便看见这个女子推门进来了。
她挺直着腰板直接走向裴宇诺,对身边的安羽夕恍若未见。
梅丹凝清冷的眉眼不含一丝情,她为裴宇诺拉了拉被角,轻轻碰了碰他全身淤青的地方,便收回了手不再动,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很久的沉默。
安羽夕终于忍不住,轻轻咳了咳。
梅丹凝像是这才回过神,微微偏头往安羽夕的方向看了一眼,瞳孔却并无焦距。
“……不好意思,”安羽夕小心地开口,礼貌地对梅丹凝点头笑了笑,“您好……我叫安羽夕……”
“你就是安羽夕?”梅丹凝依旧看着裴宇诺,不回头冷冷地问道。
“是……”
“是你昨天把他送来的?”
“对。”
“哦,我现在看着他,你可以走了。”梅丹凝口气有些生硬。
安羽夕局促地低下头搓了搓脚尖,过了很久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勇气才再次抬起头张口:“对不起……我可以问,是谁把裴宇诺打成这样的么……他打架不是很厉害么?”
梅丹凝闻言,沉默了很久,而后转身背对着安羽夕将窗帘唰的拉开,阳光有些刺眼地撒了一屋子。
她呆呆地看着外面很久,才缓缓一字一句说道:“……他的亲生父亲。”
安羽夕的眼瞳猛地一扩!身子狠狠僵住!
“他是很厉害,所以能伤他的……全都是他爱的人,这么些年下来,总是伤害他的,也只有那些人。”
安羽夕怔怔地朝病床上的裴宇诺看了一眼,那个平时威风凛凛嚣张讨厌的裴宇诺,此刻像个孩子一样安静地躺在床上,平稳的呼吸,苍白的吓人的脸上一块块淤青残酷的霸占着地方,原先漂亮的唇毫无血色,霸气尽失后,这孩子留下的只有无尽的脆弱与孤独。
嘴角一直维持着略下坠的角度,像是个要哭泣委屈可怜的孩子。
“他的父母离婚了。”
安羽夕张了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嘴唇在微抖,“……就算是离婚了,那也是他的父母啊。”
“你错了,别人或许是,父母离婚了,爸爸还是爸爸,妈妈还是妈妈。可裴宇诺不是,他的父母一离婚,他就成石头缝蹦出来的野孩子,什么都没有了。”梅丹凝不忍地闭了闭眼,继续说道:“他的家里很富裕,小学时候宇诺是个三好学生大队干部,学习成绩一直全校第一。大概他在九岁的时候,曾亲眼看见他的父亲出轨和一个陌生的女子上床。之后,就是长久的家庭大战,各种父母吵架针锋相对的大吼声,摔碎东西的破裂声是留在宇诺童年最多的东西,那时候宇诺经常睁着恐惧的眼睛躲在角落默默哭泣。十岁,父母离婚。宇诺就开始变了,堕落到了混混的行列,他唯我独尊的性子加上不错的身手让他很快成了一群小混混之首,而他天性的善也常常让他打抱不平,结下了很多混混大哥们的梁子,我也是那时候作为我这群兄弟的大姐认识的他,很欣赏他。他的妈妈刚开始管他,日日夜夜找他,拉他回家,有一次他的妈妈在大街上拉扯着裴宇诺,裴宇诺冲动间当着所有兄弟的面打了她一巴掌。从此……这个女人,再也不管他。其实……裴宇诺的堕落,不过是个孩子希望引起爸爸妈妈注意甚至奢求还能挽留住这个家的一个幼稚办法,但是,他究竟还是高估了,他父母对他的爱。他不曾对他妈妈说过他爱她,可他爱妈妈到看见那个女人与他的父亲在一起就会疯狂地冲上前厮打那个女人,会在那个女人与他父亲的婚礼上该他发言的时候,安静的叙述出这个女人是小三的事情,并推翻了桌子,气得他爸爸当时拿起桌上的一把刀就朝裴宇诺扔了过去,当时那把刀是划了宇诺的脖子的,现在依然看得到伤疤。”
安羽夕去看裴宇诺,脖子上一道如同蜈蚣般弯弯曲曲的疤果然清晰的骇人。
梅丹凝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是如此爱着自己的家,自己已经没了的家,爱自己的妈妈,后来他的妈妈也找到了一个男人,她跟那个男人跑了,那之后,妈妈好像就销声匿迹了,宇诺再也找不到她。他被判给他爸爸,那个与小三再婚的让他恶心的家庭,自然少不了极端的宇诺与那个女人每天的争斗,后来他爸爸在外面给他买了套房子就把他丢了出去,每个月只打钱过来,一面也不愿再见他。你知道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孩子每天面对那么空旷冰冷的房子是什么感觉么……你知道每天都是一个人,连生病时连个人给自己倒杯水喝都没有,是什么感觉么,你知道每次过节外面热闹家人团聚的声音响起时他连对自己说句节日快乐都会有回声是什么感觉么,你知道他从十一岁开始,一次生日都没过过是什么感觉么……那就是,裴宇诺过了整整,七年的生活。”
安羽夕全身都开始发抖,有些听不下去地后退靠住墙,再也不敢去看那个少年。回想起自己对这少年曾说过的毒人话语,她没想到她曾说过的每句话都成了现在反噬自己的匕首,让自己疼得无法呼吸。
“这次,应当是宇诺回他爸家又与那个女人起了冲突,宇诺无意间伤了那个女人,他爸拳打脚踢狠狠把他打翻在地后,带那个女人去了医院,走时将他手机拿走,家里一切吃的也拿走,锁上了门,关了这个不过十七岁的孩子,整整三天,满身的伤,每天晚上的阴冷饥饿,还有哭泣时无人的回应……有时候去回忆自己的这些经历都会疼的生不如死吧。这三天,这孩子,几乎下了一趟地狱。”
安羽夕捧住脸,轻声抽泣起来。
梅丹凝转身瞥了一眼她,“这就是你恶心的那种混乱暴力的社会混混,我也是混混。可我没觉得他比你们这些好学生不如在哪,他虽霸道,却有原则的很,从不作恶,正直善良,常替弱小出头,不肯向任何人低头。你们至少有着家人的呵护,他没有,他只有自己。”
安羽夕咬住嘴唇,抹掉了脸上的泪,痛苦的表情慢慢褪去,她静静的起身来到了那个看起来如此单薄的少年身边坐下,缓缓地,指尖伸向少年的手,而后,下了决定一般,十指相扣,死死握住。
她弯下腰抱住那个少年,用力把身上所有温度传予他一般,“他不是只有自己。从现在开始,他有我了。”说完绽开了如花一般的笑颜的女孩,笑容在阳光下那么干净好看,“裴宇诺,回家了。欢迎你,成为我的家人。”
尽管日后可能与你一起面对的是非常多的迷乱黑暗、血腥与暴力,是走不到头的暴风雨。但是……
裴宇诺,欢迎回家。
“死丫头!给我削的苹果呢!!正在削!你丫十秒就这么说的有点新意成么!我限你三秒钟给我拿过来听见没!”
“死丫头!我要吃鸡腿!你快去楼下买!!”
“死丫头!我热了,过来过来,帮我把被子掀开~!……你说什么!?你说我自己没长手!?你再说一遍试试看?!……这还差不多!”
“死丫头!起来起来,给我买水果去!!”
“死丫头!……”
“死丫头!——”
…………………………
这几日裴宇诺几乎每分每秒的叫喊和使唤密密麻麻布满她的世界,安羽夕一脸郁闷地在心里暗骂自己就是个大白痴在她面前的明明就还是那个大恶魔什么脆弱孤单的孩子都是狗屁!该死的裴宇诺竟然用那张楚楚可怜的色相把她骗了让她上贼容易下贼船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