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天色已晚,南宫慕跟华浮根转向一条没人的漆黑小巷,这条小巷的砌砖甚高,路又甚远,两人走了许久都未走出去。
“还要走多久?”南宫慕问道。
“应该没多久了,你可曾发现我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轻了?”
“的确,这是我们习武的本能,越像是到这种深黑处,越得更加小心,不是么?”
“很好,那你又曾听得出其他的声音吗?”
华浮根停下了脚步,似有意让南宫慕听得清一点。
南宫慕顿时看向华浮根:“脚步声,还是脚步声,极轻极轻的脚步声。”
“而且还是两个人的”,华浮根补充道。
南宫慕不说话,耳根又一动,听了一会儿,对着华浮根,肯定的说道:“不,是三个人的。”
第二十三章
“三个人?”华浮根思忖道,怎么会有三个人呢?他凝神屏气,侧耳倾听,是三个人,的确是三个人!
可是怎么会有三个人呢?
暂且不考虑那第三个人是谁,单单凭那脚法就知道那人不简单,他的声息竟然比其余两人的还要低,或者说已经到了收控自如的地步,被这样的人跟着,即使武功再厉害的人也绝发现不了。
华浮根也是费了好久,才分辨的清是三人的脚步声。
这样的情况,又是这样的情况,南宫慕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貌似先前也被某人跟踪过,而且以她的功力也觉察不到,那人是最后自己暴露出来的,那人便是游未生!
没有错的,就是他!他在这里做什么?
华浮根与南宫慕继续小心翼翼的沿墙窥行着,不习惯躲在别人后面的南宫慕忽略华浮根,抵在了他前面。
华浮根拧巴着嘴,摇了摇头,这女的,还真不是,一般的,可爱啊!算了,就让她在前面吧。
这条狭窄的小巷终于看到了尽头,尽头很窄,只容得过一人通过,而通过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更是比这条路难搞定的分叉口。
在南宫慕面前一共有三条小路,一条是泥路,一条是小石头铺成的路,另外一条是在草丛上踩出来的路。
这第三条路看上去尤为奇怪。
“你不会以为这条路是正确的吧?”
华浮根淡淡的开口问道,他并没有仔细的看这些路,这些方式手段他见得多了。
“那你以为呢?”
“没有路”
南宫慕笑道:“没有路他又为何造路?”
“混淆耳目,拖延时间,不是吗?”
“也许吧,可第三条路很奇怪,不是吗?”
“哪里怪,前面的人说不定已经注意到了我们,所以故意踩出这条路,让我们以为他们是往这个方向走的。”
“那我们就顺着他们的意思好了”,南宫慕说时看向另外两条路。
这两条小路都很长,又是在黑夜,看上去更是绵延无尽头,你愈是越深入的盯紧它看,便愈觉得路得那头是无尽的恐怖的深渊。
“因为那两条的确没人走过,没有脚印,也看不清脚印,如果他们用轻功,那么长的路中途也要休息,可他们并没有休息。”南宫慕将目光从那深渊回过神来。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真不知道绝世公子的名号到底是别人给的还是自己冠上的”,南宫慕不顾华浮根的脸色,一手将他推到前面的泥地上去。
结果,结果猝不及防的,白衣冠华的绝世公子成了展翅难飞的黑鸦。
这竟然是一片沼泽地!
“你,你竟然这样对本公子”华浮根深陷泥沼,不敢多动弹,愈是动的厉害,便愈是被绑的紧。
他现在就像是一个被拴住的直木头,被束缚了手脚,只有一张嘴巴还能喊喊:“本公子虽不会对女人动手,但那是女人不会向我动手的前提下,等本公子出来,本公子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南宫慕拄着剑,歪着头瞧着只能用一张嘴来呛呛人的华浮根,顿时觉得好笑。
方才华浮根说没有路,自然看出来了这是一片沼泽地,才这样说的。
虽然月光微弱,所造的路又十分逼真,但是泥质的话,细辨还是能分得出哪里不对劲的。
哪只南宫慕也早已发觉,华浮根只恨竟然先被她捉弄了!
她就定在这儿,看着华浮根,眼里少了份平时的冷意,就像一位好奇的孩童,仿佛看着一幕生动的戏。
南宫慕看着他,竟然笑出了声来,虽然声音不大,但轻灵悦耳,华浮根一时怔住了,虽然他的身体本身就已怔住了。
“喂,南宫慕你笑够了没,你不想查线索了吗?”
“查啊,我可以自己去查,你就在这儿安静的呆着吧。”
南宫慕拿起剑,难得的回头对着华浮根笑了一下,便提起脚走了,不过走的也不如平常的快。
华浮根微张着嘴,这女人,不会真就这么走了吧?
不过华浮根也不喊,大喊可就毁了自己形象了,虽然他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个泥人一般。
南宫慕走了几步,见后面没了动静,心想,他也会听我的?让安静就安静?
她向后看了一眼,哪料到沼泽地上已无人影。南宫慕倒也没多吃惊,按他的功夫自然是出得来的。
可他的人呢?
南宫慕哪知道,华浮根可是号称江湖的绝世公子,到哪里肯定要讲究个体面,他现在这个样子哪还有脸面去办事,办事首先要把脸给端得正!
正当南宫慕打算弃他而去时,一位露水白衣的美男子便从近旁的河中纵然飞起,水花就像是白色的花瓣在为他洗礼,他的衣服在旋转,他的容颜在此刻更加的清透。
月光如水,水如月光,月光下的人儿更是俊不可言,他此刻的衣服都是湿的,他骨骼在月光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的硬朗。
秀色可餐用于此时的华浮根丝毫不为过!
南宫慕也是女的,看到这景着实也细细的观赏了一把,可赏心悦目之余,眼角渐渐没了力气,垂下,覆盖,直到连月光也渗进不去她的眼帘。
水中嬉戏,一个多么梦幻的场景!而就在五年前,她也经历过,身旁还有个他!
回忆仅仅只是回忆,对南宫慕来说,这段够久的回忆她已能自如的把它从现在的回想中抽离出来,现在的她再次睁开眼睛,眼里又是无言的冷漠。
一阵令人心寒,华浮根早已落在地面,月光正好打在南宫慕的脸上,那眼底潺潺的泛着光的某些在闪动,慢慢的,慢慢的,又被冰冻。
他现在不仅觉得身寒,更觉的心寒。
她的眼底就好像只容得下冰窖,隐隐觉得一股带有怒意的哀伤在冰窖里面敞怀,可却怎么也冲不破这冰封的一层。
“你好了,我们走吧。”南宫慕背对着华浮根说道。
她的话又变得冷冷的!
这真是个喜怒无常的女人!华浮根心想,可也算了,她哪里又喜过呢?
现在的南宫慕让华浮根难以接近,刚才她还能因为自己的泥人扮相感到一丝放松,而现在,又回起点。
不过想来也好笑,我绝世公子怎么也会到牺牲自己的形象来哄女人呢?不,不,这不算哄,华浮根在心里较真着。
本来他被推到沼泽地里是有点生气的,可是他一看到南宫慕那张在月光下稍显柔和的脸,就忍不住逗弄她。
虽然被逗弄的人是他才对!
南宫慕走到第三条路前,停了下来,她看上去很凝重。在被踩压的草路中,南宫慕发现了一片奇异的叶子,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俯身捡起了这片叶子。
她的眼从未的肃寒之意!
月光虽柔和,边锋似凌冽!
这样的叶子华浮根见过,南宫慕更是熟悉不过!
这叶子!南宫慕的心中一阵惊搐,难道她也来了吗?可是二十年来,她从未出过谷,这次也是她交代允许自己出谷的,她没有必要对自己这么不放心吧。
南宫慕拿着这叶子的手在颤抖,嘴角却在发白的笑,她怎么会担心自己而出来,自己哪怕就这么死了,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流一滴泪的,因为这个世上她爱的人已死!
侠风谷的谷主又怎么会为了她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来过!
可叶子,不是她,还能有谁?
此时的月光显得更加的惨淡,惨淡的无论如何也挤不破密云的遮叠。
南宫慕本来冷然如冰窖的脸一下子似打破了冰封的层,一丝,一滴,一串水流了出来,但很快的又被冷风吹干,她的眼,还是冷,冷成冰洞,洞里滴水的冰棱。
可她的脸,竟然有了一丝悲怒的晕红。
南宫慕闭上眼,紧紧的,此时天上无月,华浮根也看不清她脸上的变化,可鬼使神差的,他又近了南宫慕一步,悄无声息的。
那张痛苦,绝望的脸顿时在黑暗中呐喊,在华浮根的眼中悲泣。
南宫慕的手一直在颤抖,拿着那片叶子的手;南宫慕的剑也一直在抖索,她一直能稳稳握住的剑的那只手!
再不懂事的人这时候也会知道,这片叶子给南宫慕带来了一些回忆,或许那回忆不堪回首。华浮根自然将这洞彻心底,其实他心里懂得就行,没必要多此一举的,可他还是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