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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零幽书 序:12年前

依稀还记得、那时候是夏天。

在放暑假的时候,父母带着孩子来到户外想过几天惬意放松的生活。至少,原本的故事理应是这样。

“咳……”

正值午夜。在一个阴暗的房间中,此刻,只见一个男孩正用力的握捏着自己的掌心,并以咬牙切齿的神色向四周怒视着。男孩的额头上全是大颗的汗珠,全身都在不断产生剧烈的颤抖。他看上去既害怕又愤怒,就像是一朵混乱不堪的火苗。

然而,在男孩的脚边还倒着两个人。准确的来说,是两具冰冷的尸体。可以看到地上两人的喉咙早已经被他们自己用刀割断了,血液染黑了地毯。毫无悬念双双都已经是死亡状态。事实上,他们也正是眼前这个男孩的父母。在双亲已故的现在,男孩正独自面对着一个不可视的杀手。

一个不知从何而来、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男孩的处境非常危险。他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也会死,就像他的父母一样,死的不明不白。但此时的男孩却也并非是单纯的畏惧死亡。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现在却仿佛像是一个身处在战场上的敢死队队员那样,散发着一种非同寻常的气势,他尽可能的在思考着能够生存下去的机会。为了保护自身,双眼更是丝毫不差的凶狠的紧盯着墙上的某个角落。虽然无法真的用肉眼看出来,可男孩知道,它就呆在那儿。

同样也能够听到,对应着男孩那笔直的视线。阴森的黑暗中传出了无数恐怖癫笑。看不见的魔鬼发出嘲弄。它一遍又一遍,像是在玩耍一样,企图瓦解这个少年最后的意志。而也就在那双黑色的魔爪企图要出手做些什么时。

在下一个瞬间。

那扇原本无论如何都无法打开的旅馆房门,却忽然之间又不知道被谁一脚踢开了。一个穿着风衣的女人当场就持枪闯了进来。她也在第一眼便确认到了男孩的身影,女人跟着急切的向其大喊道。

“喂!没事吧!?”

这一类似救援的场景也让男孩顿时就呆滞了。他回过头睁大眼睛看着女人。可以看到对方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安心。只是,还没等女人来得及吐露出几句像是‘没事了’之类安抚的话语。她也马上扫视到了地上那两具显眼的尸体。眉头一皱,女人跟着自言自语似的咒骂了一句。

“见鬼、还是来晚了么……”

随后她冷静的向前走了几步,一手挡在了男孩面前。女人抬头巡视着四周。她应该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在这个房间里存在着某种不干净的异物。所以很快的,她也将锐利的目光锁定在了天花板上某个空无一物的一角。

“明明只是个下级灵……你这混蛋还真敢干的出来……”

撇头将微红的长发一甩,女人瞪着双目向认定的那一处漫嚼出声。接着,她也试着抬起手中的枪进行瞄准,但还没等她扣下扳机。一阵狂澜的嘻笑声又在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于此同时,还能听到在外面忽然就卷起了狂风的呼啸,位于女人左侧的一排扇窗户当场就由外向内产生破裂。粉碎的玻璃全像是有预谋似的,统统都朝女人和男孩所在的位置飞散了过去。简直就如同是一排透明的致命飞刀,飞行的速度更是能够媲美子弹。

“————把手给我!”

本能的急促喊声。伴随着呼叫,女人当即抓住了那条稚嫩的手臂,她一把将男孩的整个身体都拉拽进了怀里,以蜷缩的姿势飞滚出了房间。随后便是一排刺耳的破碎。两人再次起身时,能看见玻璃的嗜血尖锋已全都透过门槛深深的扎进了走廊的墙壁。

因为袭击没有奏效,风声在这时候又停了。可魔鬼的把戏却才刚刚开始。

只见前一刻明明还是幽暗一片的走廊在转瞬之间又突然被点亮了。所有能够发光的电器都像是抽风了似的开始疯狂闪烁着。光是看上去就有些使人头晕目炫的不舒服,甚至说是压抑。这也致使女人不耐烦的直接用枪把敲碎了附近的几个墙灯。但事实上,这并未启到多少作用。

同一时刻,安置在四周的各种消防警报和各个房间能发声的电器也都一一出了问题,一件一件都像是发了疯似突然开始发起所有它们尽所能及的杂音。

刺耳的噪音再加上烁目的烁光,眼前的光景简直就像是谁正在举办着一场狂乱的嘉年华,阴森古怪的让人不寒而栗。也因为这样,已经有些忍无可忍的女人又下意识粗鲁的抓了把头发,嘴里不由传出了一阵极其不快的碎碎念。

“王八蛋……就这么想惹我发火么?……”

同样在这时候,女人也忽然感到了自己的手掌有些疼痛。她不禁转头看向旁边。是那个小男孩正用力的在握紧自己的手。他的眼里含着泪光,以寻求保护的眼神看着自己。或许是再见到了其他还活着的大人之后,他又重获了小孩子原有的依赖吧。男孩失去了之前那种无畏的心境,取而代之的则是不想放开眼前唯一的希望。不管怎么样,毕竟他也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而已。对此,女人也露出了坚定的飒爽笑容,她温柔的抚摸了下男孩的额头。

“别担心……小鬼,我会救你出去的”

说完,又深吸了口气,面对着眼前这副看上去令人生厌的恶作剧。女人结实的站了起来。那一刻,她的眼神也跟着变了,暗红色的瞳孔中泛出了透亮的犀光。在她沉稳的从风衣口袋里取出了一根烟后。某种难以形容的气息也忽然就从女人的脚底泛滥了出来。那就如同是一波寒冷的空气拨开了四周的尘埃。

在这之后,不知为何,方才还闪烁个不停的灯光转瞬又变暗了,杂音也一下停滞了下来,不再吵闹。

所有刚才还表现的不正常的一切就这样在刹那间戛然而止。

走廊再次回归到了之前的寂静,鸦雀无声。

现在、甚至可以清楚的听到女人从口袋中摸出打火机时,手掌摩擦风衣步料的轻响。伴随着清脆的喀擦一声,她点燃了烟星。深深的呼入一口,吐出烟圈,随后没有回头的向男孩继而问道。

“小鬼,想报仇么”

男孩当即恩了一声,奋力的点了点头。答案是肯定的。低头回望了眼他的双目,女人则发出了淡淡的哼笑,她随手将烟蒂弹落在地。然后迈起了干爽的步子。朝向之前退出来的房间径直走去。边走着,手枪的撞针也被再次扣动,发出了清脆的金属回响。

“哦?现在才知道要跑了么?”

像是为了刻意讽刺一般,对着房间内某个阴暗的角落,女人像是有些不屑般的数落着。

“———不过太晚了”

在那低沉话语的间隙。身体涌动、枪身随手臂驱移,两者同时以音速进行。在黑暗中,受过洗礼的银制弹头化作二条绚烂的灰白色轨迹,破膛而出。

紧接着,连续的枪响冲击耳膜,子弹一发接一发嵌入石墙。同一刻,能够清晰的瞄到天花板上居然出现了一簇蠢动的黑影,模糊的急喘脚步声也随即便从难以确定的方位传出,就像是充满了整个房间。

暗红色的眼眸泛出极光,摆甩长发转过头,她也马上就捕捉到了影子的动作。体态转势,枪口横挥,激烈的枪焰接二连三的爆发,子弹再次划出三道闪电,穿过阴暗的围幕。

这次瞄准的位置是窗台周遭。其中的两发命中了窗台上的木架,造成了沉闷的破坏。但还有一发却像是打中某种活着的物体,发出了泥泞般的搅肉声效。

接着,一阵尖锐的噩嚎顿时便向周围漫溢了开来,犹如无数恶畜的惨叫混杂在了一起。一团如同液体般的黑色雾气当场便喷洒在了窗口两旁的竖粱。随后又消散到了窗外。

“啧,跑到外面去了么?”

女人跨动脚步,试图开始追击,不过她才刚刚抬出一步,背后却又传来了一声激动的呼喊。

“不对,阿姨!他在那里!”

躲在门外的男孩指着与窗台方向完全相反的另一侧角落大喊道。

“你看的到!?”

对此,女人也惊讶的倒喝一声。但她也马上接应着男孩的指向望去。那确实、毫无疑问正是黑影的所在地。女人当机立断的就对着角落继而展开了一连串的枪击。急速的连射崩开了石灰墙壁,粉屑尽散,尘土飞扬,其中还混杂着一些喷涌的黑色薄雾,漫天的灰幕也导致视线一时之间变的有些模糊不堪。

可女人却也一点都没有停手的打算。直到一个满满的弹夹完全倾泻完毕。女人不得以才停了下来。她谨慎的装填着子弹,试探性的向前微微挪动了一步。不过,也就在她想要探头查看角落里的动静时。

突然间,又从尘幕中窜出了一条全黑色的变异猎犬,它就犹如一头猎豹般迅猛的扑向了女人的胸口,将她硬生生的按倒在地。紧接着,恶犬也拉开了它嘴边那两排锋利无比的尖牙,丧心病狂的一口接一口不断朝着女人噬咬而去,妄图咬断躺在地上的纤细脖子。

“咳……呜!你这个……!”

尽管因为偷袭处于被动,但女人也不甘示弱,她以手上的枪托作为最后的防线,顽强抵抗。在摆动着颈项,躲过了数次致命的啃咬后。看准时机,她先是用着枪把狠狠的砸中了黑犬的眼角,紧接着又是一脚,将它整个都踢翻了开来。

事实上,经由这一次的拉开距离。恶犬也彻底的失去了它最后的机会。当它试图调整姿势,准备再次进行猛扑时。

第一发子弹早已雷厉风行的穿透了它的血色眼眸。

第二发更索性是漂亮的贯穿了整个脑壳,手法干净利落,不带半分犹豫。

在这两处致命的打击之下,这头锋芒的野兽当场就这么暴毙而亡了。

值得一提的是,它也并未像是普通生物那样留下真正的尸体。失去了某种活性后,黑色的血肉渐渐开始自行分解成沙砾,最后研磨成了一滩黑灰色的尘埃,散乱在了地面。

而在这头黑色魔犬的消亡之后,顿时,房间内外也都终于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了令人发毛的声息,只留下了女人逐步消退的喘息和窗外徐徐的夜风声。

直到确认了房间里没有了响声,在房门外的男孩也这才朝里再次探出脑袋。

“阿姨……它死了么?”

他以微弱的声音问着。女人则一手撸过头上的暗红长发,若有所思的迟钝了一下。随后,她有些释然的向男孩说道。

“……不要叫我阿姨,叫姐姐”

边说着,女人也站了起来,她随手拍掉了裤子上的灰。顺带还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玻璃制的小瓶子。她将小瓶子小心翼翼的安放在手上。接着,女人安静的闭上了双目,口中开始轻声默念了些什么。之后,神奇的事情又跟着发生了。只见原本在地板上还残留着的黑色粉末,全都被操控着自动吸纳进小玻璃瓶了瓶内。就连一点都没有剩下。

至于在装完之后,女人也严密的封起了瓶口。直到整个作业正式结束。女人才像是总算完结了所有的事情一般。挠着头,瘫在原地长长的舒了口气。她放松的又点起了一根烟,然后,回过头又望向了男孩,似乎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小鬼……在这里好好等着。反正现在没事了,我叫人来处理残局……”

对应着她的话,男孩默然的点了点头。总而言之,到了最后,男孩获救了,他侥幸的活了下来。所以事情到这里也算是暂时告了一段落,

隔日清晨,这间造成了严重命案的郊外小旅馆立刻就被警车团团包围了。

经过警方一系列的调查和取证,考虑到了对外的影响,还有整个事件所富含的危害性。

最终,这宗导致数十人丧命的屠杀命案还是被他们用‘煤气事故’这样的原因搪塞了过去。

而提到那个唯一存活下来的男孩,现在他正低着头坐在附近一家医院的病床上,等候着自己的发落。

即便自己只是个10多岁的孩子,但他却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去处无疑也只会是孤儿院之类的地方。

之前的生活,经由这简单的一夜已经变的荡然无存、支离破碎。

虽说是得救了,不过一想到接下来的生活,孩子的眼角也淌出了些许的湿润。

不过,也就在男孩以黯淡无神的眼色看着窗外发呆时。却又有一个爽朗的脚步突然从门外响起。实际上,男孩听过这个脚步声,他也马上就认出了它的主人。没猜错的话,这个脚步声的主人应该就是……

还没等脑中的答案揭晓,昨晚救过他一次的那个女人已经走进了病房。习惯似的一手抚过飘逸的微红长发,带着平易近人的微笑,她向男孩子打起了招呼。

“哟~小鬼”

“……阿姨……?”

说实话,男孩没想到自己能还再见到她。所以面对着她的到来,他的脸上也倍感困惑。而同样,在听到了男孩那充满了疑问的呼喊后,女人也马上作出了反应。她好像不太高兴似的作了个鬼脸,然后低下身子,用力蹭揉起了男孩那张柔软的脸蛋。

“不是说过了,不准叫阿姨、要叫姐姐”

女人像是有些没好气的说着昨晚的台词。

“哦……姐姐……”

但即使是被这样戏弄,男孩则是依旧心不在焉的回答着。这也让女人顿时便将手放了开来。她原本还以为,这会是个效果更加嬉闹的场景。可当她看着男孩那很快就灰暗了下来的表情时,她不禁又微叹了口气。对眼下的男孩来说,这样的要求可能还是太过勉强了吧。这么想着,女人也略微收敛了之前的语调,她安慰般的接着问道。

“小鬼,很难过么?”

男孩摆放在被褥上的双手不断抽动着手指,他哭丧着脸,只是默不做声的点了点头。至于另一边,女人则是继而心境复杂的眯起了眼睛。她一下转过身,像是苦恼异常似的抓了把杂乱的红发,就这样沉默着自我纠结了一会后。女人先是自言自语的小声嘟囔了句‘啧、真是没办法啊……’。然后,又突然俯下身子在男孩的耳边轻声说道。

“……其实本来呢、我是被他们叫过来帮你把记忆消除的”

听着对方的这句悄悄话,男孩也不由得当场就呆滞住了。但还没等他想从嘴边流露出任何感言,女人就嘘的一声,做了一个别发出声音的手势。

“———但在这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说……我愿意收养你的话,你会同意么?”

说实话,现在都差不多已经忘的一干二净了。当时的那个男孩是如何看待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的。但只有那种感觉,却仍然记忆犹新。那就如同是一束温暖的光芒,铺洒在了他那逐渐枯萎的世界。

“这个么、如果你同意的话,你的记忆就————”

也没再顾及之后她又说了些什么,男孩只是下意识的强硬伸出了双手,任由着感情支配身体,他只是毫无保留的就紧紧的抱住了她。

“……喂喂……这还真是……”

女人笨拙的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但在听到了自己胸前那激烈的抽泣声后。轻轻呼出口气,她发出了欣慰的笑容。一边安抚的拍着孩子的后背,直到他没有力气缓和了下来。女人也再次低下头,朝着那个已经哭的满脸通红的小家伙说道。

“好啦好啦……别哭了。在告诉你个好消息……感到高兴吧,小鬼,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第一个入室弟子了~”

那句话,正是这整个故事的结尾。但恰恰、却也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