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上庸城外。三匹骏马在一棵枝叶早已见黄的树下吃着早已枯黄的草根。微冷的秋风带起永远也扫不尽的落叶,调皮地打着旋儿。
在一旁,正是赵渊、项瑶、项燕三人。
赵渊将项燕给自己的内装书信的竹筒塞入怀中,藏妥当了,说:“项燕兄放心,这书信,我一定代为转交到尊君手中。”项瑶挥了挥手:“哥哥,我们去啦!”
项燕一拱手:“有劳赵渊兄了。一路上保重!”
赵渊与项瑶各自骑上马,朝着郢都驰去。项燕望着二人绝尘而去的身影,微微一笑,心中忖道:虽说有你们前去报信,但大军赶来恐怕还来不及。等大军到来,我只怕已将白起的先锋拿下了。
上庸距郢都大约千里,需要两日路程。一路上,赵渊却并未如项瑶预料般的热情,令项瑶在心中不知暗骂了多少声。项瑶隐隐也觉得有些疑惑:莫非,赵渊并未将我当做他的……?
时间过得很快,第二日傍晚,二人已到了楚国的国都,郢都。郢都比上庸要大许多,厚得多的城墙上,卫兵也多了许多。上庸其实并不是非常大的城,但由于地处秦楚交界,乃是战略要地,所以项燕才会去那里。
项瑶对郢都非常熟悉,很快便带赵渊来到将军府。将军府的守卫虽不认得那个衣衫破旧的少年,但项瑶他们却认得,通报之后很快就将他们带去将军府的院子。
只见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略有些灰发壮汉正将一柄远大过寻常军士所用的重枪放回武器架上,抹了抹脸上的汗,笑道:“瑶儿,怎么回到郢都来了?哥哥欺负你了?”又见到项瑶旁边的赵渊,微微一愣,似乎有些惊讶。不是惊讶女儿怎么会带一个陌生男子回来,而是惊讶此人似乎看着有些眼熟……
“哪里,项燕那个臭哥哥怎么敢欺负本姑娘呢?”项瑶道,“其实这次回来,是有正事要禀告您老人家。”
原来这位便是项云将军,只见他随意地穿着束身的演武袍,隐约可看出身体强健的轮廓。发须中掺着几抹灰色,脸上有些皱纹,但一双眼睛却丝毫不见浑浊,炯炯有神如明镜一般。
“晚辈赵渊,见过项云将军。”赵渊拱手道。
“赵渊?嗯,好……”项云口中应道,心中却已是大惊:这赵渊怎地长得和那人如此相像,而且他又姓赵,难道正是那人的子嗣?
“你……是哪里人?”赵渊正欲说明来意,却听见项云这样问道。
“在下上庸人士。”赵渊答道,脸上的神情似乎看不出什么不对劲。
“哦……原来如此。”项云闻言,心中一松,却又有些失望:原来不是他的儿子啊。他本是少年天才,若是假以时日,定是一代名将,可惜太早遇上白起了。
“晚辈此来,乃是受项燕将军所托,送一封书信来。”赵渊说着,从怀中取出书信,交给项云。
“哦?”项云有些疑惑,一般情报都是托军中的亲信送达。这少年说是“受项燕将军所托”,而不是“奉项燕将军之命”,那么他就不是项燕的部下,而是朋友了。什么书信如此特殊?
项云接过竹筒,打开,拿出里面的竹简书信看了起来。项云面无表情地看完了,哈哈一笑:“原来赵渊小友是犬子项燕的恩人啊!老夫在此多谢小友了。”说完,又看看赵渊,看看项瑶,微微一笑,不知想些什么。项瑶脸一红,看来哥哥在书信里什么都说了。
“听犬子说小友武艺十分了得,甚至逼得堂下四刺客之一败走逃亡,连老夫都有些见猎心喜啊!小友,老夫欲与你切磋切磋武艺,如何?”项云笑眯眯地望着赵渊道。
赵渊闻言一愣:这是个什么道理?这老将军听说我武艺强就考校起我的武艺来了?而且我也没有逼得那个刺客败走逃亡啊,若是真较量起来,说不定败走逃亡的就是我赵渊了。项燕在信中如此抬举我是何意?
赵渊心下甚是奇怪,不由得望向项瑶。项瑶脸一红,知道父亲这是在替自己相夫君,对着赵渊微微点头。
赵渊虽有些疑惑,但项瑶既然点头,便不疑有他,以为这项云就是如此好战的性子,便道:“既然如此,晚辈就得罪了。”
“哈哈,好!”项云拂须大笑,“你喜欢用什么兵器,就自己选吧。”说着,手往边上几个武器架子上一指,然后自己也走了过去,在一排铁枪里面选了最重的一杆。
赵渊微微一笑,并没有在武器架上挑选,而是缓缓抽出了自己腰间佩戴的那柄剑。钱伯给自己的,赵家家主佩戴的剑。
项云铁枪一摆,正是纵横沙场名声远扬的项家枪法的姿势:“来吧!”他丝毫不担心自己收发自如的枪法会不小心伤到赵渊,而项燕既然说赵渊武艺如此高强,想来他也不会收手不住伤到自己。
项瑶则在一边默默念叨:赵渊哥,一定要赢啊,让爹爹看看你的厉害……
“得罪。”赵渊持剑一拱手,便摆好架势,剑尖指地,正是晚辈对长辈比武时礼让之意。
项云见状,微微点头,心下甚是满意,随后上前一步,腰一扭,手臂一送,一杆铁枪便如雷霆霹雳般往前刺出,携万钧之势直击赵渊。赵渊手腕一抖,长剑一格,便将这一枪轻描淡写地撂倒一旁。项云毫不退步,将枪往斜上方一挑,枪尖滑向赵渊咽喉。赵渊将剑横在面前,枪剑相击,只见赵渊身形向后远远飞出。
原来项云老将军气力远过常人,那一杆铁枪重五十余斤,却能挥舞自如。那一枪猛地一挑,自然力大无穷。若是硬碰硬相击,赵渊那一柄长剑纵然锋锐之极,也难免剑身受损,所以赵渊只能后跃卸去那一枪之力。而项云则感到自己使足气力的一击如打在空处,感到有些难受。
“再来!”项云大喝一声,长枪横扫,抽向赵渊腰间,欲要以力压人。赵渊双脚不动,使出一招铁板桥,身子顺着铁枪扫去的方向倒去,正堪堪避过一击。
至此,三人交手已经三招。似乎赵渊一直被压在下风打。
就在此时,赵渊眼神一变,整个人的气势变得凌厉了些。项云见状,猛然一省:就礼而言,晚辈对长辈比武时,当礼让三招。但自己平日与项燕比试时,却不顾这些东西,自己也就渐渐忘却了。但这赵渊……难道他之前一直让着我?
夕阳照着演武场,秋风也徐徐吹过。
一道白光猛然一闪,赵渊还是保持着那避开那一枪的身形,双脚牢牢地钉在地上,整个身子斜斜地立着。但赵渊手中的剑,已经指在项云的胸口。
“呼……”项云长出一口气,放下手中枪,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丝毫没有为自己落败感到恼怒。
“哈哈,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赵渊小友果然是人中之龙!”项云笑道。
“承项云将军之让了。”赵渊一拱手道。
赵渊能一招之间制住项云,并非赵渊武艺高出项云太多,而是术有专攻而已。项云作为将军,所习武艺大开大合,可在千军万马中冲突自如,以一敌百,但与刺客侠客比较腾挪技击却并非所长。而赵渊武艺专修内功技击之术,可与武林高手一争长短,但若是放在千军万马中,恐怕冲撞不得,要饮恨于此了。
项云打量着赵渊,对其越看越是满意,心中却不由得有些惆怅:这赵渊,怎么和那人如此之像呢!年纪轻轻,便已如此了得!怎么看,这赵渊都那么眼熟。可惜啊,那人太早遇到了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