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露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看到天花板上有一绺下垂的塔灰。房间里的光线有些暗,房露弄不清现在的时间是早上还是晚上,她身上盖着一床暗红色带竖条纹的被子,被子依着她身体的曲线很柔软地起伏着,她感到自己赤裸的身体被包裹在这床被子里,很舒适,也很安全。
“你醒了?”
米诺的头从床头的上方伸过来,房露看见一张鼻子眼睛和嘴完全错位的倒置的人脸。
“又该轰我走了吧?”
“她出差了,今天早上不会来。”
米诺又说:“你躺着吧,我在厨房弄早饭给你吃。”
房露觉得这个陌生的地方倒比自己的家更像家,她踏下心来做了这里的主人,并不知道危险正朝着她一点点走来。危险如狡猾的狐狸,总是在人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袭击。狐狸脸女孩这时正走在黢黑的楼梯口,她步履轻快,身上携带着一股子外面的凉气。女孩走在楼梯上,嘴里大约还哼着一首什么歌。她很快就走到了米诺家门口,从小包里掏出钥匙来开门。那把钥匙是后配的,平时不怎么好使,可这一次却一捅就开,女孩继续哼着那首歌,然后她穿过光线幽暗的门厅,直接来到房露睡着的那间卧室。她站在床前,顺手掀开床上的被子,然后,她看见了一丝不挂的她。
没有尖叫,没有应该有的一切反应,狐狸脸女孩一下子就不见了。
房露醒来的时候房门邦邦作响,证明真的有人来过了。
“她来过了。”房露自言自语地说。
“谁来过了?”
“还能有谁。”
“你神经过敏了,那是风。”
米诺端着早餐进来的时候,语调平和地对房露说。
房露匆匆吃了点东西就赶去上班,可是无论她干什么,早上那个狐狸脸女孩的幻影都驻留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房露到夏子的住处等她回来。她有夏子房间的钥匙,那还是在她和德尔谈恋爱的时候,夏子帮他们配的。那时候,她和德尔急需一间房子亲热,现在他们已经有了很大一套房子,却再也不想碰对方一下。
夏子七点半钟才到家,一看房露坐在她屋里,感到非常意外。因为她们平时有什么事都要先通电话,七约八约才能凑到一块儿。现在人人都忙得要命,个个都以为缺了自己地球就罢工不转了。
夏子说:“我刚才从外面看见我屋里亮着灯,还以为我这儿来小偷了呢。”
房露说:“小偷哪会这么傻,开着灯在屋里等你。”
夏子手指上绕着一把晶亮的钥匙,发出咔啦咔啦的响声。她说亲爱的你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吗,我是开车回来的。房露从没听说过夏子到驾校学车的事,她像变魔术似的一下子就变出一辆车来,而且好像天生会开似的,她这人真是有点儿神了。
夏子说着就要拉房露坐她的车到街上去兜风,房露坐在床沿上苦着脸对女友说:“我来找你不是来玩的,我——”
“有什么事到车上再说。”
说着,她已像一阵风似地旋了出去。
伴着有些摇摆的车速,房露把话说得断断续续,也不知夏子听进去没听进去。车窗外是移动着的不断后退的三环路,夏子的眼睛被初次驾车的兴奋烧得通红,像是能喷出火来。
房露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自己的叙述在这条奔腾的路上显得毫无意义。
“哎,我看你状态不对。”
“我看你状态也不对。”
她们相互对看一眼,忽然觉得多年的老朋友变得有点陌生,“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该不是告诉我你想离婚吧?不瞒你说,这个星期已经有三个朋友跟我说她要离婚了。”听她这么一说,房露把原先想说的话又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