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悠闲,竟趁着众人商议围猎事宜之时,偷跑回来睡起觉来了?”头顶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怜景睁了眼,竟瞧见皇帝的脸此刻就在距她不足半尺的地方,她忙起身向后退了退,那形容尴尬滑稽的令皇帝大笑出声。
“奴婢有罪!”怜景跪下来不再抬头看他。
“朕若是要治你的罪,现下站在你面前的,便是魏九功了!”
闻言,怜景微微地愣了愣神,方才抬起头:“那皇上亲临奴婢的寝帐却是为何?”
对她这般没规没矩的反应,皇帝亦是丝毫不显惊讶,只淡淡开口道:“也没什么要紧事儿,不过是在送走那些个啰嗦之人后发现少了你,便寻过来瞧瞧!”
这口气,竟像个闹了别扭偷跑出来的孩子,怜景心里笑着想。
“笑什么,朕的话有何不妥?”话音未落便听闻魏九功的声音自帐外传来:“景姑娘,皇上可是在这帐中?”
皇帝皱起眉,无奈地瞧着怜景,那眼神似是在说,你瞧瞧,这才刚说完就跟了来。怜景哪里见过皇帝这般情状,终于忍不住笑了出声。
“景姑娘?”魏九功立在帐外听见笑声复又叫道。
皇帝终于不耐烦地应道:“魏九功,你可以给朕滚进来了!”
话音刚落,帐子便被人掀了开,不多会儿,一个圆滚滚的身影便自帐外“滚”了进来。因了身材太过臃肿,滚得着实吃力了些,待他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滚进了帐内,方才爬起来跪拜道:“回皇上,奴才‘滚’进来了!”
瞧着他灰头土脸的模样,皇帝和怜景同时大声笑了起来。
“好,好,好,滚得好!那总管再给朕滚出去,尔后滚进来一次可好?!”
这话一出口,魏九功那满是笑容的土脸上,五官顿时纠结在一起,转而一脸酱紫色望着皇帝应道:“嗻!”
待魏九功滚出去,复又滚进来之后,怜景早已笑得抱着肚子蹲在地上了。皇帝也强压着笑意道:“今儿个才发现,朕的魏总管竟还有如此高超的技艺,着实令人佩服啊!”
魏九功满头是汗,与地上的尘土混合便成了泥,俨然成了一只大号的肥猫。他本想借此机会逗皇帝开心,可这目的确是达到了,却不曾想皇帝会让他再滚一个来回儿,这可差点儿要了他的老命!此刻他这心更是悬得老高,生怕皇帝一高兴叫他再接着滚。那还不如直接弄死他呢!如是想着,他转过头,向怜景投去求助的目光。怜景自是明白他的想法,尽力止了笑意上前道:“皇上,您就别在折腾魏总管了,折腾病了,明儿个可没人再表演这等‘绝技’了!”
前半句还对路,这后半句一出口,魏九功的头都大了。皇帝被这话逗得再次开怀而笑:“对,对,对,魏九功你且下去歇着吧,朕这儿有怜景伺候着!”
听闻皇帝如是说,魏九功如蒙大赦,赶忙打了个千儿,逃也似地退出了大帐。
待魏九功退下之后,帐内便陷入了一片沉静,这份沉静令怜景心生不安,却不知这“不安”究竟源自何处。良久,她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道:“皇上,天色不早了,您该回去歇息了!”
皇帝习惯性地眯了眯眼睛,开口道:“若是朕说不想回去呢?”
怜景一愣,旋即便又平静地开口应道:“那怜景先退下了。”语罢,便向帐外退去。其实她心里再清楚不过,皇帝又怎会如此轻地易放她走。果然,在她经过他身侧的刹那,他忽然伸手拉过她,然后便动作甚是自然地将她带到怀中。怜景大惊,忙挣扎道:“皇上,请您自重!”
皇帝却如未曾听到一般,只将她拥得更紧:“季怜景,朕究竟何处令你如此生厌,你要想尽办法来躲避朕!”
这算什么?怜景顿时安静下来,冷静地应道:“奴婢惶恐,皇上何出此言呢?”
“何出此言?”皇帝冷笑着反问,“那日你被桂嬷嬷私下用刑之后,为何不来向朕禀报?”
怜景一听这话,便笑了开来,语气暗含着三分讥讽,只道:“原是为何皇上心里不是清楚得很么,未得主子的允许,桂嬷嬷又怎敢私下刑我,而主子对奴婢用刑还需要理由么?又何来禀报一说?”
“哼,你倒是看得很开啊,难道图尔的女子竟都如你这般特别么?”
“特别?皇上过誉了!”
“不,”皇帝缓缓靠近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划过她的耳际,让她的身体不禁颤抖了一下,那平日素来熟悉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仿佛是来自空荡遥远的天边,飘渺的近乎闻之不见:“为何你不似那些女子,想方设法讨朕欢心,机关算尽地只为留在朕的身边?”
怜景的声音是皇帝从未想过的冷然,她甚至没有迟疑,语气中无一丝情绪。她说:“难道皇上忘记了,你我早已注定了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来处各异,归途亦是不同,又如何能相伴?”
皇帝缓缓放开拥着怜景的手,神情骤然严肃起来,他定定地瞧着她,仿佛想要一朝将其看穿,却终还是未再多说一个字,大步走出了帐内。怜景只照例福身,声音依旧洪亮动听:“恭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