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罗警官刚刚发给我的。”
“他为什么会发给你......”杜念薇忽然恍然大悟,“哦对,你已经接受警方委托了。”
“嗯。”顾纯然将手机踹回口袋,“我有事情要办,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什么事?”
“这你不用管。”
“你是不是要去家属家了解情况啊?”见顾纯然不说话,杜念薇知道猜对了,“你带我一起去吧。”
“不行。”
“求你了。”杜念薇满脸真诚,“我就听听,保证不惹麻烦。”
顾纯然盯着她看了半天,最后只好妥协。两人上了车,驶上大同路。这条路半年前开始重新,直到上个月底才通车。修了高架之后,道路畅通了很多,大概十五分钟,两人便来到一个高档小区门口。两人将车停在地下车库,然后乘电梯上了18层。
按下门铃,在门外站了许久,才听到屋里传来缓慢的脚步声。紧接着门打开一条缝,一个中年男人警惕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小声,“顾纯然?”
“对。”
见男人似乎仍然心存疑虑,顾纯然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证件递给他。上面写着他的基本信息,右下角还有警局的印章。男人仔细看了半天,终于相信他们不是坏人,这才解下保险。
进屋后男人面带歉意地说,“实在对不起,我......”
“没关系,我理解。”
听到顾纯然的话,男人似乎好受一些。请他们坐下之后,便去厨房沏茶了。虽然他们一再推辞,但对方执意要去,他们也只好不再坚持。
杜念薇环视四周,房间大概两百平米左右,装修非常考究,看似简约却不失品味。地上铺着棕红色木质地板,给人感觉柔和。相对而言,家具的色调偏冷,但波西米亚风格的桌布却使得整个风格显得没那么沉闷。沙发正对的墙上挂着一辆撞色跑车,非常有艺术感,靠墙的书架上也摆放着许多造型感十足的小物件。
阳光从高五米左右的落地窗倾泻进来,照在窗前的绿色植物上,放眼望去满眼新绿非常舒服。房屋并没有规矩地隔成两层,而是空出了客厅上方的位置,坐在沙发上,能够看到二楼。正对楼梯的位置是个衣帽间,用了大量的粉色,想必是女孩的专属区域。
就在杜念薇四处观察的时候,男人端着茶盘走了出来。他看起来四十多岁,身体发福,并且有谢顶的迹象,笑起来嘴角有很多皱纹。他轻轻地将茶盘放在桌上,然后坐在他们对面,慢条斯理地为两人斟茶。
“喝茶本是件讲究的事情,今天怠慢了。”
“别客气。”顾纯然接过茶杯,认真地品了一口,“毛峰。”
“行家。”
“行家算不上,平时偶尔喝些。”
男人又笑了笑,身体后仰靠着靠背,然后不停地搓着双手,似乎有话要说,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想了解一些您女儿失踪当天的情况。”
男人点点头,开始叙述。
“那天是6月3号,周三。我女儿玲玲打电话说学校过两天有活动,有几个同学留下出黑板报。那天下着雨,我本来要去接她,但她说带着雨伞自己能回来。
可眼看天黑越来越黑,雨也越下越大,却不见她回来。我跟她妈妈很着急,就给她打电话。先是无人接听,后来打第三通的时候直接变成了关机。我感觉不对,就让她妈妈在家等她,我开车去学校。到了已经九点多,门卫说学校里早没人了。
我又给她妈妈打电话,她说孩子没回家。我们把所有认识人的电话都打遍了,都说没见她。那几个一起画板报的孩子说八点就画完了,可都跟她不顺路,所以出了学校只有她一个人往回走。我们也把所有她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
男人说到这里时开始哽咽,“她很懂事,知道我们工作忙,所以从小就非常独立。如果那天我坚持去接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顾纯然沉默不语,或许这时任何安慰都无济于事。
“我爱人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已经瘦得没人样了,每天只会问‘玲玲找到没?’。”男人用手背蹭了蹭眼睛,“都是我的错,好好一个家变成了这样......”
“这不能怪您,当务之急是找到玲玲。您再回想一下,她那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异常?”
男人皱眉艰难地回忆,最后摇摇头,“没有,她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失踪前一天还跟我们说奥数比赛获了奖。”
“她平时有什么爱好?”
“她爱好很多,最喜欢画画。”
“画画?”
“嗯,有段时间我们还请过一位美术家教。不过时间不长,后来孩子上了高二学习开始紧张了,就暂停了画画课。”
“你们要求停课的?”
“不,是玲玲要求的。”
“从哪里请的老师?”
“海大美术学院的研究生。”
“后来还有联系吗?”
“没有了。”
“好了,我明白了。”顾纯然喝掉杯中的茶,然后起身对男人说,“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我们会尽快找到你女儿的。如果发现什么线索或者想起了什么打电话给我,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男人也站起身接过名片,“拜托您一定要找到玲玲。”
“我会尽力的。另外,您是家里的支柱千万不能倒下。”
“我明白。”
“那我们先告辞了。”
杜念薇起身跟着顾纯然往外走,无意瞥见二楼栏杆处有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啊!”
“对不起,那是我爱人。自从孩子失踪之后,她的精神就有点......”
“没关系......”她摆摆手,再看向二楼的时候,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两人跟男人道别,然后走到电梯口。杜念薇仍然惊魂未定,满脑子都是那双眼睛。她不仅从中看到了恐惧,更看到绝望和怨恨。如果换作平时她一定吓个半死,但因为知道这背后的原因,此时心里无比沉重。她忽然想起顾纯然的话,天底下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
当看到刚刚那一幕的时候,她才深有体会。
孩子是父母生存下去的动力和希望,一旦失去就等于失去了所有。
“在想什么?”
“希望那些失踪的女孩平安无事。”
“但愿吧。”顾纯然走进电梯,按亮负一层,“下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