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瘸一拐地进了祗凤殿,初云对着路闻荨行了个大礼。可还没等她真跪下,便听得路闻荨不耐地出言制止:“行了吧行了吧!就你那昨儿个跪了一天的膝盖,再跪到我这殿里起不来了,到时候要我赔我可赔不起!”
路闻荨今儿穿了一身鹅黄的常服,一头乌发随意地用了支赤金凤簪挽了起来并未梳起皇后的发髻,看着心情倒是挺好的。
初云也不真跪了,瞧着还是上回未下完的那盘棋已被摆了上来,便不客气地座到路闻荨对面,语气中带了些怨怼:“说是来请我品尝雪梨,我这刚进来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让我下棋!没吃好没喝好的,真是权大两级压死人!”
听了初云这么说,路闻荨到有些哭笑不得地嗔怪道:“怕你养伤无聊,好心邀你来下棋到成了我苛待你了不成?”
话音刚落,雅棠正将洗好的雪梨从殿外端了进来。初云挑了个最大的,咬了一口梨汁就溢满了整张嘴,甘甜解渴的雪梨让初云吃得好不快活,吃着嘴也不闲着:“嗯!我是个有口福的,果然还是皇后娘娘这里的梨子好吃!”
看她吃得香,又想起她如今的处境必然是没有新鲜的雪梨可以吃,路闻荨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倒了盏茶给初云,路闻荨拿了颗黑玛瑙的棋子在手里把玩:“都是堂堂妃位了,还一口一个‘我’的,被那想寻事儿的人听见了可又要用规矩来压着你了。”
“不习惯!”连吃了两个雪梨初云才解了馋,落了一枚白子儿,语气中却是满不在乎:“我要是称本宫,那些想寻事儿的人也必会觉得我当不起,说我是狷狂自傲。索性就这样了,还不如怎么舒服怎么来。”
“你这性子!”路闻荨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来都这样不管不顾的,阿云你倒真不像是贺家的女儿。还说怎么舒服怎么来,从前也不见你爱画这样浓艳的妆,怎么进了宫回回见你都这样浓妆艳抹的。”
第一次听得别人这样亲昵地唤自己,初云虽有些别扭,但心里却觉得这么叫法还挺好听。耸了耸肩,她用指腹摩挲着手中的白玛瑙棋子,调笑道:“宫里美人儿多呀!就我这模样,要是不化化妆还怎么出来见人呢?化了妆就有底气了,在娘娘您这样的美人儿跟前也不至于太无地自容啊!”
“没个正形!”路闻荨轻啐,手中之子也稳稳落下。
就这么说着下着,一下午的时间过得却也快。
太阳的余晖斜斜地落在祗凤殿前的大红的牡丹上,将到传膳的时候,宫人们忙碌的身影穿梭在御花园的每一条石板路间。宝石光的水晶棋盘上定局已成,白子以微弱的优势扳回之前的劣势局面险胜。
“呼——”初云畅快地舒了一口气,浅笑着向路闻荨福了个小礼:“皇后娘娘承让啦!”
“皇上驾到——”
本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得太监的唱喊从祗凤殿前传来。初云与路闻荨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错愕。下棋下得太入神,她们都没注意到天色已渐渐暗了,这会儿正是晚膳时分,皇上来祗凤殿用膳也是理所应当的。
羽玄景似乎也没想到初云来了皇后的殿中,脸上原本带着些温和的笑意却在进了殿门的那一刹那收了个干净。
两人齐齐向羽玄景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日的羽玄景到似心情颇为不错,也没为难初云,虚扶了路闻荨一把就叫两人起了:“都起来吧。云妃怎么在皇后这里?”
迎着羽玄景做到了自己方才坐的椅子上,路闻荨亲自替他斟了一盏茶,坐到初云的位置上,又叫雅棠另拿了一个方凳给初云,才指了指一旁的棋局道:“上回与云妃下棋未下完,午睡起来觉着无聊,想着云妃的膝伤大约也能下地走路了,臣妾便唤了她来陪臣妾下棋。”
“哦?是上回朕来时看到的那盘残局吗?”羽玄景似乎来了兴致,一手端了茶杯,另一只手抚上一旁的宝石光棋盘,仔细地琢磨着棋局,“上回朕来时看这黑子占了不少上风,还想着这白子看起来是败局已定。今日却看得是阿荨这白子胜了,不错,胜得巧妙!”
听着皇上夸赞白子的棋艺,初云抽了抽嘴角,若他知道这白子并不是路闻荨下得而是自己的手笔,以他这样小的气量还不一定要说出什么样的话来呢。初云抬起头正想给路闻荨使个眼色让她不要拆穿,那知她倒好,还没等初云阻止就已然说了出来。
“嗤——”路闻荨用袖子掩了嘴轻笑道:“这皇上可就错了!阿荨下的是黑子,阿云下的才是白子!上回臣妾也看着胜局已定,哪知今日就被她侥幸翻了盘,真真是不甘心呢!”
听得路闻荨这么说,羽玄景到将目光转移到初云的身上,上下打量着,似是不相信初云能有这样的棋艺。他右手把玩着初云最后落下的那颗白子,看着初云的目光到不像从前的厌恶,反倒多了几分疑惑和玩味:“不错,棋艺不错!朕到不知,阿荨和云妃的关系这般要好。”
初云也捉摸不透眼前这位穿着明黄龙袍的男人这般语气究竟是何意,听这口气倒像是真心夸赞她的棋艺。后面那句话也似乎就是寻常问问,没有嘲讽或者厌恶在其中,还让从入宫起就被针对的初云觉得有些不自在。
而一旁的路闻荨到没有初云这样紧张,嘴角一直是噙着笑地答道:“臣妾与阿云在闺中的时候就相识了。阿云的棋艺一向都好,从前臣妾还能与她打个平手,如今看来臣妾还有得要精进的呢!”
也就和睦了那么一会儿,路闻荨说完这番话之后羽玄景便放下了手中的白子,瞟了一眼初云,不耐地对她挥了挥手,一双剑眉也蹙了起来,语气中掩不住的厌烦:“皇后邀你你就多陪她下棋。行了,这没你的事了,回你自己殿里去吧!”
“是!”被这皇上的态度弄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初云若不是膝上的伤还没好全,就该是从祗凤殿小跑出来的。她想着,这皇帝先前态度大约是因为路闻荨才好些,而后又实在嫌她这个碍眼的人在跟前晃来晃去惹人烦,看在路闻荨的面子上也就没再说狠话。
切!初云默默地再一次腹诽羽玄景的度量:怎么堂堂一位帝王这么爱找一个妃子的麻烦呢!都说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
不过看着羽玄景和路闻荨倒是一副琴瑟和鸣的样子,初云的心里也略有些感慨。当年那个什么都要和她比一比的路家大小姐如今已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呢,虽然也遗憾她这一生怕是都要和权利争斗捆绑相连,但看着今日皇帝对她的态度还是很不错的,初云相信她一定能成为一位好妻子好皇后。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上的灯也渐渐被宫人点亮。眼看着就要到落芸殿了,路旁的宫灯也渐渐稀少了起来。月还未升而日已西斜,周围的竹越来越茂密,竹叶间仿佛镀了层层叠叠的金辉,在这落霞时分看着少却了几分竹的刚劲,却多了些瑰丽的柔美出来。
突然,一旁的竹丛动了动,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这静谧的小道上到把初云吓了一跳,叫停了辇舆,向竹林里探了探头:“谁在那里!”
竹林里的人快步走了出来,是他!他仍着着一身玄色的劲装,还在腰间配了把剑,手中拿了个布兜,也看不清里面装了些什么。看到初云,他抱歉地抱了抱拳:“小王羽轩浛,真是抱歉吓着云妃了!”
初云看着他英武的面庞映着夕阳的余晖,再一次与记忆中的少年重叠,心下竟有些酸楚。强压下心头的五味陈杂,她对着他福了福:“王爷万安!天色晚了,王爷在这里做什么?”
扬了扬手中的布兜,羽轩浛道:“想自己酿些竹叶酒,京城不比边城,少有地方种竹子的,听皇兄说这里有,就来采些竹叶。惊扰了娘娘,是本王的不是。”
“王爷严重了!”初云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那片竹林,又往西指了指,微笑着道:“这边的竹子不算好。王爷可顺着这条路再往西走走,那边的竹子更茂密些,竹叶也更大些。宫中的斑竹多是观赏所用,始终不比边城方竹叶酿酒劲更大些。”
“哦?”听初云说起边城的方竹,羽轩浛的眼中尽是诧异和探寻:“娘娘知道边城的方竹?”
望着羽轩浛背后的竹林,初云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波澜湿了眼眶:“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岷州的竹香。”
岷州!羽轩浛看着初云的眼神有些怔怔,但不过一瞬又恢复了平静。对初云抱了抱拳,他的语气却仍波澜不惊:“原来娘娘也去过岷州。今日多谢娘娘了,小王这就去再采些竹叶,天色不早了娘娘早些回宫吧。”
也知道是自己失了态,初云但愿这天色暗淡他并没有看清自己的悲伤。福了福礼,她仍保持着嘴角的微笑:“王爷也是!还有……那日多谢王爷替我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