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墓园，附近的一片松树林里，金洋捂着腿，坐在一颗松树下面，大庆，冠同，张冲，城城我们五个人就站在一边，邵可在车里。
大庆叼着一支烟，烟头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忽明忽暗：“金老大，什么感想，说说吧！”
金洋靠在树上，夜色中我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叹了口气：“董大庆，你今天，可能杀了我吗？”
“不能！”
“那就放我走吧，该遭的罪我也遭了，你们也没丢苏重阳和沈千的脸，再怎么祸害我，事儿也就这样了。”
大庆在兜里掏出了金洋的手机，扔在地上：“给三雷打电话，让他赶过来！”
“大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适可而止吧，我知道我磕不过沈千，不过...就算不能鱼死网破，我咋的也能恶心恶心你们吧！”
“草你妈的！邵可！开灯！”冠同被一句话气着了，突兀的喊了一嗓子，坐在车里的邵可一下就把车的远光灯打开了，车灯是改装过的疝气大灯，晃的背对车头的我们都有点不适应，金洋更是一下就用手背挡住了眼睛。
这一下周围瞬间就亮堂了，空中，还不时有一张张的纸钱飞过，冠同在后腰拽出他那一卷麻袋就给扯开了，里面是一把双管手猎，不算太长，像是一把缩版的猎枪。
冠同上前，照着金洋的头上就是一枪托，随后一伸手，就把枪管塞进金洋嘴里了：“你不是要咬人吗？那就看看是你的牙硬！还是老子的枪硬！”
金洋咬着枪管，有点吐字不清：“靠你妈，你敢开枪吗？”
静了十秒钟，冠同头都没回：“阿孝！城城！你们几个看好了！哥给你们，开一枪听听响儿！！”
完了。
我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神经有点没反应过来。
咔——
空响。
枪没响，只有一声卡簧带动击锤的声音，但是金洋满脸都是汗，我低头一看，他裤裆明显的就湿了一大片，尿了。
“呼~~呼~~呼！”我努力做着深呼吸，让自己放松下来，我差一点虚脱，摸了一下脑门，全是白毛汗，一看边上的城城，一脸紧张的表情还凝固着呢。
我们几个，就张冲没啥事，他咬了一口，那个还沾着纸灰的月饼：“同哥，你那是啥婆JB枪啊？就两发子弹，第一个就是臭子儿...”
冠同看着张冲，笑了一下，又转头看着金洋：“金老大，赌一百块钱儿的，你猜剩下这发子弹，还会哑火吗？”
金洋靠在树上，脸色苍白的就和远处墓碑边上，摆着的纸人没什么两样，他变着声，说出了一句让我笑了很多年的话：“吓死我了~~你嘎哈呀~~”
砰！
冠同的枪口吐出一阵火花，一声带着金属音的枪声响过，弹丸直接射穿了金洋另一条完好的腿，冠同把手猎打开，又往枪膛里塞了两颗子弹，枪口再度抬起。
“啊！！！啊~~~~”金洋的声音变得好像一个太监，声嘶力竭的吼叫，看着冠同的样子，满是恐惧。
这个场景，在坟地，有点慎人。
冠同用枪管，猛地照着金洋脸上就戳了两下，划了好几道口子：“别你妈跟我装疯！拿着手机！给我打电话！！”
“打！我打！草你妈我打！！”金洋哆哆嗦嗦的，捡起了手机，愣了一下，忽然猛地抬手，就把手机砸在了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四分五裂：“不打，不能打！”
“我草你妈！”冠同一脚把金洋踹倒在地上，用枪托就往他身上一顿砸，基本上，沾皮就见血。
“别打了！别打了！”金洋挣扎着爬起来，哭着就不停的给冠同磕头：“同哥！同爷！别打了~~我弟弟才二十三，落你们手里，他就完了！我给你磕头了！我给你磕头！磕头！磕头！他还是个孩子！我拿我的命，换我弟弟，换我弟弟的命，行吗？”金洋满头是血，说完就要往一块大石头上撞，被冠同一脚踹翻了。
我看着这一幕，有些于心不忍，金洋在我眼里，也算是一个混的比较牛逼的社会大哥了，这一刻却满脸是血，还在不停的给冠同磕头，就是为了保护他弟弟，毫无尊严可谈。
我转头，看着一脸漠然的大庆：“庆哥，金洋，这是怎么了？”
大庆笑了一下：“被冠同打那个空枪，给吓崩溃了...”
城城也有点不可思议：“那个三雷就是他一个堂弟，金洋怎么为了他，命都不要了呢？”
大庆沉默了一下：“金洋我们，是一个小学的，不过他大我好多届...那时候，他是我们学校的少先大队长，市三好学生，在学校挺出名的，后来，他爸和三雷他爸哥俩，死在矿难里了，那年三雷才出生不久，也就几个月大，就被他妈扔下，卷了赔偿的钱跑了，外面都传言，三雷是金洋，用米汤喂大的...后来为了养活三雷，金洋就不上学了，去刷盘子、捡破烂，折腾了几年，又开始往工地里倒腾水泥，为了让他弟弟过好点，他净玩儿埋汰路子，也没少挨揍，这么多年，在哪过的都跟孙子似的，三雷也他妈不争气，放着好好的学不上，出来混社会，混的高不成低不就的，其实金洋这个当哥的，就是把三雷当儿子，给养大的...”
我听大庆说完，又抬头看着前面，正在冠同脚下抽搐的金洋：“庆哥，不然，咱们就这么算了吧...”
大庆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苦笑了一下：“每个人都有故事，在社会上混的人，谁都不容易，咱们，放是放不过来的，金洋这人瑕疵必报，这次必须处理彻底了，让他怕了，不然日后对你我，都是麻烦！”
张冲一脸天真的看着大庆，缓缓问了一句：“庆哥，他们，会死么？”
“将来也许会！不过今天不会！”大庆笑了一下，走过去阻止了冠同，低头和金洋说着什么，随后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他。
冠同走过来，对我们笑笑，然后气喘吁吁的坐在了地上，我看着他，有点陌生，他此时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平时和我们说说笑笑的于冠同...
邵可这时下车走过来，递给冠同一瓶水，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冠同哥，太霸气了！”
冠同天真的笑了一下，和刚刚举枪就打的那个冷血男人，截然不同，我有点好奇：“同哥，你开枪打他的时候，不害怕吗？”
“我打他，我怕什么？”
“就是，心里害怕呗…”
“怕？...其实混了这么多年，说不习惯，也都他妈习惯了，也不觉得这天更加的黑，或者是他妈的朗朗乾坤...”冠同抬起头，看着我们几个：“我只要能保护好我身边的人就够了，别人，没必要去同情！”
不大一会，大庆走过来，打了个呵欠：“等着吧，三雷赶过来了！”
接下来，大庆和冠同回了车里，张冲上坟地转悠去了，说是看看有没有谁，愿意和他交个朋友啥的，邵可看着金洋，我和城城在一旁抽烟。
我看了一眼远处坟茔上冒出的鬼火，又看了一眼城城：“你有没有觉得，大庆他们今天哪里不一样？”
“有么？”城城也看见了鬼火，往我身边凑了凑，整的我也有点害怕。
“你没发现他们对金洋下手，有点太狠了吗？”
“挺正常的吧！”城城点了一支烟：“按理说，千哥他们已经混得挺牛逼了，但社会上还是有不少人敢撅他们的面子，就譬如钱磊，还有这个金洋，都敢当街跟苏重阳的人干了！听大斌说，别的大哥手下就不会这样，其他几个区，提到赵封侯啊，梁骏驰啊啥的，别的混子都可规矩了，不这不那的，你再看看咱们这儿，苏重阳都他妈让人给告了！在不归拢归拢他们，来个杀一儆百，还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呢！”
我觉得城城的话也挺有道理的：“那你说，检举苏重阳的人，会不会是钱磊呢？千哥把他一条腿都废了，他没理由不报复啊！”
城城皱了一下眉头：“不能吧？他一个夜市收保护费的，哪来的苏重阳那么多证据？不过也没准，社会上的事儿，咱们哪儿能整明白…”
我们两个没在说话，我打开矿泉水，洗了洗脸上的血迹。
十多分钟以后，山路远处传来了灯光，一台奥迪A4直接行驶了过来，停在了我们的对面，车门打开，江淮扶着三雷走了下来。
三雷拄着个拐，看见我，眼神瞬间就凌厉了起来，江淮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可能是金洋的缘故，三雷没有发作：“庆哥，听说我哥，被你们找来聊天了？”
大庆对着黑暗中的邵可摆了一下手，随后对三雷笑了一下：“嗯，不过没聊好，出了点意外…不过主要原因还是还是在于你哥，把嗑唠碎了！”
金洋在邵可的搀扶下，慢慢的走到了车灯之内的范围，他满身的伤口，一条腿是枪伤，一条腿是刀伤，走了几步，就满脸的汗水，邵可一松手，他直接就趴在了地上。
“哥！”三雷愣了一下，随后扔下手里的拐杖，吃力的把金洋抱了起来，随后抬头，目眦欲裂：“我他妈和你们拼了!”
冠同一点没惯着，上去就是一脚：“傻逼，你跟我玩儿没病走两步呢吧？”
我抬头，江淮正满脸恨意的看着我，但眼神里也有点不可思议，也许他是不相信，我怎么会和沈千扯上关系。
大庆瞄了一眼江淮，没理他，而是低头看着金洋哥俩：“明天开始，你们哥俩就要变成残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