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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人的艺术 天下第一老太

在《红楼梦》这部杰作里面,老祖宗贾母这个人物形象,恐怕是古今中外文学作品中,刻划得最为成功的一个老太太了。你能记得起托尔斯泰《战争与和平》里哪个老太太的形象么?莎士比亚剧本中那么多人物,也难找一个堪与贾母比美的老年妇女角色。王实甫的《西厢记》里,倒有位相国夫人,但出尔反尔,寒酸刻薄,一股小家子气,更是没法比拟的了。

而这个人物的尤为精彩之处,是曹雪芹为世人提供了一个“样板”女家长的范例。要当好一家之长,特别具有权势者,贾母倒确实是个榜样,细细考究她的行止,还真有许多可资仿效之处。

当然,曹雪芹不可能研究人类发展史中,是经历过漫长的母系社会阶段的;他也不可能研究过什么“普那路亚婚”(虽然贾珍、贾琏两弟兄和尤氏两姐妹的关系多少有点近似),以及什么“劫掠婚”(来旺媳妇硬为她那喝酒赌钱的儿子,娶了彩霞,倒有点象这种婚姻形式的残余)。

但是,伟大的作家,他的不朽创造之中,有些是属于自觉的,有些连作家本人也叹为鬼斧神工之笔的那些章节,倒可能是人类的发展,社会的进化所形成的智慧密码,在作家脑海中的闪电般的爆裂。“天才”二字,恐怕就是这样来的。当然,能够触发起这种灵感的,毫无疑义的则是作家所面对的世界,正是现实生活象火媒一样起到引爆的作用。否则,很难理解莎士比亚的戏剧,莫扎特的音乐,普希金的诗歌,也包括千古不朽的《红楼梦》为何从曹雪芹的笔下写出来的原因了。

这也就能懂得那些《红楼梦》的续作所以永远不可能超越的理由了,那种无妨称之为“天籁自成”的高度升华了的艺术境界,似乎不是凭借努力就能达到的。

因此,曹雪芹笔下的贾母,实际上反映了从旧石器时代晚期到新石器时代,以婚姻和血缘关系结成的社会单位,也就是母系氏族中,至高无上的,不可逾越的女家长的影子。她不但是实际上掌握权柄进行统治的首脑,而且是维系家族团结的象征,和相当程度上护卫家族传统的精神领袖,自然也是众望所归的绝对起着举足轻重作用的核心人物——好了不得的一个老太太啊!

尽管进入父系社会以后,母权大大削弱,尤其在中国,在数千年的封建社会里,从孔夫子“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开始,到程朱理学“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女人便跌入被压迫的深渊。所以,中国只出了一个女皇帝,那就是武则天,最后,她把江山的继承权交给姓李的,而未交给姓武的,自己终于是以李治的老婆,并不是以周皇帝的名义进入乾陵,这颇能说明中国的国情。因此剩下的那些宝塔顶端的女人,无论怎样赫赫扬扬,不可一世,也只敢垂帘听政,而决不敢坐在九五之尊的宝座上。这和西方历史上有那么多的女皇、女王、女公爵、女郡主,是不太相同的。但这人类社会一个很重要的阶段,不可能不在中国的漫长的历史和如此众多人口的社会生活中反应出来,哪怕是些微的,变换了形式和内容的,也应该有所表现的。

于是,在构成社会基础的家庭这样一个格局里,由于男性平均寿命低于女性(这是全球性的),由于家庭观念特别浓重(这在中国是尤为突出的),因此,作为未亡人的老太太,最终,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登上或名副其实、或徒有虚名、或只不过是一个牌位的傀儡,或竟是碍全家人的眼,咒之曰老不死的家长地位。受尊敬也好,不受尊敬也好,表面上受尊敬,背后却极不受尊敬也好,但摆在那个位置上,她是家长,她是老祖宗,谁也不能僭越,我想这可以称之为中国人的原始母系社会家长崇拜心理的残余反应。

《红楼梦》里的贾母,可是一位备受尊崇的真正意义上的老家长,她的权威声势也许没有武则天或者慈禧那样显赫和不可一世,但她未杀过那么多人,做过那么多缺德事,也未树那么多的敌,所以,她不那么紧张、害怕,得享福且享福,得不管且不管,要比那两位至高无上的老太太,快活舒服得多。

人老了,能活得这么滋润,不容易!

一开场,“冷子兴演说荣国府”里,就交待说:“……长子贾代善袭了官,娶的是金陵世家史侯的小姐为妻……如今代善早已去世,太夫人尚在。”曹雪芹通过这位古董商的嘴,对宁荣两府的上上下下作了介绍。应该说,这种静态叙述人物的开端写法,并不十分高明。中国古典小说常用这种手法,曹雪芹也不能免俗,而且他似乎还挺喜欢这种提纲挈领式的报户口的法子。譬如“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的护官符,譬如魂游太虚幻境的“金陵十二钗”,管你接受得了还是接受不了,一下子把菜全部上齐,都端上桌来,推给了你。

作家应该有这种自信,读者懂或是不懂,来得及领会或是来不及领会,不必计较过度。一个作家让读者牵着鼻子走,大概也难写出好作品。我始终认为,有出息的作家,有信心,也有力量,能够使读者接受你要读者接受的一切。换言之,这也叫做本事。曹雪芹就是本事高超的大家,他不怕采用俗而俗的写法,因为他能脱俗出众。“金陵十二钗”那一首首命运谶语的诗谜,读者懂也好,不懂也好,他才不管呢,照写他的。

而且也不在乎读者把这几页翻过去,他知道你会回过头来重读的。

冷子兴这番演说在他笔下,每一位寥寥数语的评价,生动传神。但对贾母,不置一字褒贬。到了贾宝玉名下,才对老太太略有微词。

“雨村笑道:‘果然奇异!只怕这人的来历不小。’子兴冷笑道:‘万人都这样说,因而他祖母爱如珍宝。’”

别看那位古董商“冷笑”,其实他笑得不对,老太太不完全是偏心眼,她爱宝玉的前提是“万人都这样说”。拿今天的话说,宝玉是有群众基础的。同是贾政的儿子,她为什么没把环三这个不上台盘的东西放在眼里?我想,并不因为他是庶出,探春也是赵姨娘所生,老太太不照样一视同仁地疼爱?贾母所以这样不待见环三爷,恐怕是和这小子太不得人心有关。这就是老太太会当家长的高明之处,择善而从,决不存心逆着大伙,偏去抬举不长进的种子,落个天怒人怨的结果。

生活里就难免这种故意的憋扭,分明人人都不以为然的臭大粪,或者竟是个下三烂之流,他非要器重之,宝贝之,除了落一个“王八看绿豆”的嘲谑之处,焉有他哉?

老太太要会当,当不好就难免被骂作“糊涂油蒙了心”的老混账了。

同样,贾母对待凤姐,并不比宝玉差,为什么冷子兴倒不说嘴呢?第一,不是老太太提拔的;起用孙媳妇当家,是荣国府两股政治力量平衡的结果。这个王熙凤既是长房邢夫人的儿媳,又是二房王夫人的内侄女,除了她能成为两种势力的结合点外,别人是扮演不了这个角色的。第二,别忘了她的家族背景,她娘家那位京营节度使王子腾可不是一般人,有谁敢不买这位首都卫戌司令官的账?贾雨村了了薛蟠的案子后,赶紧修书报告这位司令,可知其势力之大和气焰之盛了。第三,在贾府中,不能不承认凤姐是拔尖的能干人,冷子兴说:“上下无一人不称颂”,或许言过其实。但她却是“男人万不及一的”女强人,是没说错的。

凤姐的贪婪和心毒手辣,未必是贾母理想的理家人选,可环顾左右,贾府的男性公民,有几个是能挑得起这份担子的呢?不过,贾府无论如何还不至于象胡传葵的队伍那样,只有十来个人,七八条枪,无可选择。有一阵子,探春,李纨,加上一位身份实在暧昧的薛宝钗,不是组成三驾马车,进行临时执政吗?名义上因为凤姐小月了,其实也有一点阴谋倒阁的味道。背景是王夫人对她内侄女的越级行为,动不动捅到老太太那儿去不太满意。在发放月例钱的问题上,还对凤姐发过难呢!结果,赵姨娘捣乱,老妈子造反,小丫头、小戏子闹成一团,大观园半点也不平静。这充分说明王夫人比老太太差得太远,即使你如此着急地打算培养薛宝钗接班,至少也得讲个名正言顺啊!

所以,贾母作为家长,高明之处就在于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绝对支持这位少奶奶当家。不象历史上的那些皇帝,对储君废废立立,举棋不定,弄得国无宁日。她总是力排众议,为凤姐撑腰。有一回,贾琏和鲍二家的偷鸡摸狗,居然敢跟凤姐来劲。小两口吵架,岂不是家常便饭?老太太却大张旗鼓,一点不含糊地让琏二舍赔礼道歉。给凤姐挣足了面子,是表层目的,更深的意思,是要让众人明白她旗帜鲜明的态度。她也是从做儿媳妇到如今的,她当然知道治理这样一个千头万绪的大家庭,没有领导权威是不灵的。所以,她第一支持,第二放手,第三,而且不遗余力地保护。

否则,只有老家长亲自出面了。她自然是最高权威,但她是聪明的领导人,她不想事必躬亲,也不必事必躬亲。诸葛亮一辈子悟不开,就吃了这个事无巨细都要过问的亏,最后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贾母的政策很清楚,“居移气,养移体”,她是“乐得都不管,说说笑笑,养身子罢了”。所以她除了吃酒,摸牌,看戏,和孙男弟女一起,享受天伦之乐外,一般的应酬也都免了。

宗旨虽是颐养天年,但不等于她什么都不过问,都不管了。

我们看到,她这一家之长,对于维系这个家族的道统,特别是继承接班问题上,是寸步不让的。在《红楼梦》整本书里,唯有贾母是一副圣诞老人式的温和慈祥的面容,围绕着她,永远是一股节日般的欢声笑语的气氛。老太太只发过一次脾气,一次大脾气,是因为贾政下死手揍他儿子宝玉引起的。

贾母钟爱她的宝贝孙子,除了隔代人的感情,除了“万人都这样说”,除了贾宝玉确实出众外,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可以从清虚观的张道士的那一席话听出来的。先是贾母说:“他(即宝玉)外头好,里头弱;又搭着他老子逼着他念书,生生儿的把个孩子逼出病来了。”张道士道:“前日我在好几处看见哥儿写的字,做的诗,都好的了不得,怎么老爷还抱怨哥儿不大喜欢念书呢?依小道看来,也就罢了。”接着,这道士叹道:“我看见哥儿的这个形容身段,言谈举动,怎么就和当日国公爷一个稿子!”

关键就在这儿!

道士“说着,两眼酸酸的。贾母听了,也由不得有些戚惨”,下面,贾母道出了她的内心情结,她说道:“正是呢!我养了这些儿子,孙子,也没一个象他爷爷的,就只这玉儿还象他爷爷。”

所以,老太太爱宝玉,是因为把他作为贾府非同小可的传人来对待的。第一百七回里说了,“贾母素来不大喜欢贾赦,那边东府贾珍究竟隔了一层”。虽然如此,老太太也不采取打击一大片,抬高一小撮的文革作法。最后她“散余资”,“明大义”的时候,每家三千两银子,相当公平的,这就是她会当家长之处。因此,对那位实在没有能耐的贾政,拿不出别的教育儿子的方法,竟用毒打来宣泄他的心头之恨,老太太可是真火了。

她说得很清楚,“儿子不好,原是要管的”,她护宝玉是真,她不反对他严加管教也是真,这点老太太绝对明白事理。但“不该打到这个份儿”,这岂不是太不象话,太过份了吗?宝玉可是贾门唯一象他爷爷的传人啊!她问:“你不出去,还在这里干什么?难道于心不足还要眼看着他死了才算吗?”

打,不行;打死,则更不行。涉及到接班人的生命安危,她才必须当真的。

因而,凡宝玉生病、烫伤、通灵玉丢失,无不马上有老太太出场。甚至,贾宝玉最后与薛宝钗成亲,被她认可,不能说她是万分情愿的。她后来也后悔过,她把林丫头害了。回过头去,再看从林黛玉到贾府后,老太太的一系列安排,分明是要实现她的打算,使她儿子和儿子,和她女儿的女儿,结为夫妻的。为什么她终于同意王熙凤的掉包计呢?决不是她糊涂,或是她受制于三个姓王的女人(王夫人,薛姨妈,王熙凤),她要否决的话,谁也无可奈何的。但是她作为家长,高屋建瓴,从大局出发,为种族的繁衍计,她就不得不宁要身体健康的薛宝钗,而舍弃她的病病殃殃的外孙女了。她当然知道他们相爱,她说过,他们是一对冤家,如果说她是在鼓励怂恿他们发展爱情,大概不错。可为了贾家的千秋大业,她义无返顾地抛弃自己的亲情,牺牲年青人的爱情,这家长你可以不赞成,但却不能不佩服。

《西厢记》里那位崔相国夫人,一会儿答应张君瑞,兵退以后,将莺莺嫁给他;一会儿又后悔了,要他们兄妹相称,打算赖账。自己的女儿有了私情,却去拷打红娘;被那个小丫鬟三言两语驳了以后,反过来又求教于她。凡此种种,比较起来,《红楼梦》里的贾母,确实不同凡响了。

由此可知,她不光是只享清福,所谓“享福人福深还祷福”。身为家长的老太太,她还天生的必然要去维护她那个阶级,她那个社会的道德观念。拿今天的话来说,她是要管一管意识形态方面的事情的。当然,表率是一回事,干预又是一回事。她自己说过,她年青的时候,比凤姐还来得的。“象他姐妹们这么大年纪,同着几个人,天天玩去”,她鬓角上的坑儿,说明她年青时也并非十分地循规蹈矩。但似乎这也成了规律,或许理解为一种成熟吧?人上了年纪,就越发地正经,个别人还正经得过份,和他年青时简直判若两人。

《红楼梦》五十四回“史太君破陈腐旧套”那一番精神训话:“这些书就是一套子,左不过是些才子佳人,最没趣儿。把人家女儿说的这样坏,还说是‘佳人’!编的连影儿也没有了。开口都是‘乡绅门第’,父亲不是尚书,就是宰相。一个小姐,必是爱如珍宝。这小姐必是通文知礼,无所不晓,竟是绝代佳人。只见了一个清俊男人,不管是亲是友,想起他的终身大事来,父母也忘了,书也忘了,鬼不成鬼,贼不成贼,那一点儿象个佳人?就是满腹文章,做出这样事来,也算不得是佳人了!”名目是批当时认为的黄色书籍,实质上是对她身边的年青小姐们,进行教育。

不过,贾母确是会当家长,她讲是一定要讲的,后来,她不也说林黛玉若是有了那种私情,她就算白疼她一场了吗?但应该说,她并不坚持搞“水至清则无鱼”那种壁垒森严的一套做法。譬如这类私订终身的戏曲书文,她不让女孩们听,自己倒不怕受污染的。“所以我们从不许说这些书,连丫头们也不懂这些话。这几年我老了,他们姐儿们住的远,我偶然闷了,说几句听听,他们一来,就忙着止住了。”

甚至,贾琏和鲍二家事发以后,她老人家当着好多人,网开一面地说:“什么要紧的事?小孩子们年青,馋嘴猫儿似的,那里保得住呢?从小儿人人都打这么过。”因此,无妨想象,傻大姐拾到的那只绣春囊,落在贾母手里,未必会象王夫人一样,大惊小怪地抄检大观园。按她“人人都打这么过”的逻辑,或许不至于兴师动众的。

所以,林黛玉敢在她老人家面前,用《牡丹亭》和《西厢记》中的诗句,来行酒令,这实在有点犯忌。薛宝钗拿眼睛瞟她,过后还盘问她,其实彼此彼此,宝姐姐也并不那么本分的。这些,贾母未必不知道,不懂得,她可一点也不胡涂。不过,时代潮流,想挡也挡不住的。当家长,有时也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绝对的防范果真奏效么?只要不离大格也就可以了。因此,她能和青年人在一起,而那位道学先生贾政,对不起,只好一天到晚坐在书房里,面对着让他无论如何也振作不起来的局面闷闷不乐。

曹雪芹未能写到贾母的结局,这很遗憾。所有研究《红楼梦》的人,对书中人物命运都推测遍了,独无贾母的。由此可见高鹗为这个人物的最后一笔,大概是写得很成功的。很多红学家都不怎么叫好兰墅先生,认为他的续作颇不合原书之意。其实我觉得脂评《石头记》渐被湮没的命运,已经告诉我们,要不是他的劳动,恐怕连曹雪芹的名字至今也不会为人所知。何况他能保持悲剧格局到底,在那样一个必须大团圆的创作模式和社会气氛里,不也相当难得么?

他在“锦衣军查抄宁国府”后,努力刻划出这位家长在天大的灾难降临时,那种由慌乱到镇静,终于稳定全局的当家主事的形象,使我们看到享了一辈子福的老太太的另一面。她说:“你们别打量我是享得富贵受不得贫穷的人哪!”“你还不知,只打量我知道穷了,就着急得要死。”这一番话,说不上处事不惊,临危不乱,但比起贾政怨天尤人,凤姐昏死过去,其它人都没了方寸乱了菅,要强得多多。而且能够根据新的情况,迅速改变大政方针,“如今借此正好收敛,守住这个门头儿,不然,叫人笑话。”这不说明老太太是很有谋略的吗?

虽然锦衣军刚冲进来的时候,作为老家长的她,“吓得涕泪交流,连话也说不出来”,上了年岁,承受不住如此打击,情有可原。但苏醒过来,第一句话,便是“见你们倘或受罪,叫我心里过得去吗?”体现了她对她护庇下的儿孙的爱。接着,祷告上苍,承当罪责,并不象有些人把错往别人头上推。然后,便是“散余资贾母明大义”了。那份公平和周到,如此明断分析,使众人感到,“老太太实在真真是理家的人!”

尤其她劝慰凤姐的那句话:“就是你的东西被人拿去,这也算不了什么呀!”言辞倒很平淡,但颇能表达出老太太豁达的,大度的,不拘小节的,甚至还可说是高瞻远瞩的性格。于是,一个活生生的老太太的形象,便千古留存下来,而且具有永远的现实意义。

真的,《红楼梦》的诸多人物中,口碑最好的,大概要数贾母了。即使她那样会享受,好象也没人不以为然的,这不光出于中国人对于家长的尊敬心理,主要还是这位老太太的言行,确实不愧为这一家之长。

因此,凡家长者,若不想被子孙诟骂,还真得要象贾母这样通情达理才行。

1992.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