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驶离。思齐放下了手中的帘子。正看见刘璟进来。

“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齐大人。”她倒也不隐瞒，直言不讳，“这齐光明性格耿直。他若服你便是真的服。如果不服……”

刘璟打量了她一眼，然后就靠在了她边上。“你看人真毒！”

“看的人多了。”她伏在软枕上，长出了一口气。“看的再多，也看不透将军。将军为何不治我的罪了？”

“要治你还不容易。本将军留你一命，自是有别的打算。”他斜靠在软枕上，侧头看她。“也许是因为你什么都懂。和你讲话不用拐弯抹角。你究竟是从何而来？你小小年纪居然知道这么多？”

“我不小。”思齐打趣儿道，“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呵呵……”看见她笑难得地觉得心里舒畅。这些日子一刻不停地这么多动作。他的精神时刻紧绷着。难得放松下来，依靠着软垫就昏沉沉地睡下了。思齐愣愣看着身边的人。思齐一手扶着腹部的伤，斜靠着看着他。他睡梦中都还拧着眉。俊朗的五官在眼前摇摇晃晃。她依依伸手拂去他眉间的哀愁。

如他，究竟所愁几何？

这北城去北城的一路上，马车并没有停。每每有人将药端来，再苦，她也只是一饮而尽。断然不肯吃蜜饯。他便问：“不苦吗？”

他依稀记得有人说过很怕苦。现下想起来，原来关于她的一言一行，他都记得一清二楚。他正晃神，突然听见她说：“这点苦算什么？我吃过的苦，比这多百倍不止。”

看着她搁下了药盏，擦了擦嘴角。看着她这般逞强，毫不服输的样子，笑道：“现下看你才像个男子汉。敢问你所受何苦？”

“将军可试过被人追杀，逃入大漠中之后，一个人在极寒的大漠中度过一晚。强撑着醒来却又被拷打。然后就被人捅了一刀。这就是我这一个月以来发生的事。”她淡然一笑。

“这么多的事，你都能付之一笑。该说是你的幸还是不幸呢？”

“命！”思齐淡然一笑。“何时能到边城？”

“快了——”他轻笑着，“连着好几日都躲在马车里。”连着一天一夜，他和她侃侃而谈，竟然不觉时间飞逝。着实连自己也吃了一惊。他说着起身出了马车。跨上了马背。思齐也随之跑了下去。“求将军一件事，能不能也让我骑骑马？”

“伤……”他倒替她惦记着。思齐却甚是不以为意。“我一只手足矣。”她一跃跃上马背，扬起了马鞭。她骑起马而来，一点都不含糊，几乎能和刘璟并驾齐驱。

“你学了多久马术？”

“两年！”她求了陆宁偷偷学的，从来没有这么愉快地放手跑过一次。虽则心里还有很多的不平和不敢，可这样跑着，也觉得浑身舒畅。

一路上飞跑着，她的发簪脱落，长发洒在长鞭上。灿若太阳。虽然才认识不久，可是她是如此的洒脱如此的美好，如日中天。刘璟细想，发觉自己身边竟然没有这样的人。

两人策马跑进了城。这些日子，思齐只是留心观察过北城和罪城。如今进了边城，又是另一番景象。街道两边的房子，门都关得紧紧的。临街的房子都是两层的。楼上的窗全都敞开着。街上也没有人在走动。一路策马而来，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人探头出来一窥究竟。

进了城，街道两边垂柳依依。思齐手松了一下，追星也缓了缓，慢悠悠地走着。

刘璟也慢了下来，调转头来看。

“喜欢这里景致吗？”

“喜欢！难得的美。追星也喜欢。刘将军，谢谢你把追星也带来了。”

“它是你的马。与你感情极深。”刘璟勒马走来，伸手拍了拍她的马脖子。思齐低头，问：“将军是要将齐云留在边城？那么我的罪责呢？”

“本将军说你有罪，你就有罪。说你无罪你就无罪。倒不是故意将你带到边城来的。如今你伤也好了，要走要留，你一个商人云游四海惯了的，本将军怕是留不住。你请自便！”

思齐轻声一笑，“那么多谢将军救命之恩。此恩不报，齐云怎敢轻言离开？”

思齐洒脱地坦言要留下。刘璟反而心生疑窦。

“将军，将军？”连唤了他两声。刘璟这才回过神来。

“姑娘请自便。你原是来购置茶马的？如今遭此变故，怕是不能如愿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从商是不得已的选择。我想要留在边城，为将军尽一份绵薄之力。”她要留在边城，才能知道更多事情。刘璟看了她一眼，笑道：“也无不可。本将军从来任人唯才。不会因为你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就看轻了你。你原先在罪城，不如以后罪城的事还由你管着。账目琐事我都会让小安派人送过来。”

刘璟这么说其实有些心虚。留她下来，也只是权宜之计。毕竟罪城是罪犯云集之地。也是最易生出祸事的一座城。陆英他要打开北疆二十四城的缺口，一定会从罪城下手。因此他留了齐云重新任城主。让他首当其冲而已。留下这位齐云，是想着有她在，可以为罪城垫下良好的根基。虽然她身份不明，但是此时正当用人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