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匆忙前来的时候。只见她咬牙撑着，整张脸惨白。掌心的伤口裂开，几乎能看见内里的骨头。

“这手以后恐怕要废了。”军医如是说。思齐闻言，几欲落泪。刘璟拍了拍他的肩，“男儿有泪不轻弹。”

思齐一听嚎啕大哭。刘璟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夫，你竭尽全力，莫要叫他空留遗憾。”那大夫也劝道：“老夫只是这么一说。照我的方法调养，不会真的废了……”

“我才不是哭我的手。我是在想我怎么这么背……”思齐边哭边将自己进城以来的事断断续续地讲了个大概。他边哭边擦泪。原是很认真在听的刘璟，忍不住笑出了声。思齐愣愣看着他问，“有什么好笑的吗？”

刘璟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慈母之心，真是叫人盲了眼睛，蒙了心智。”

“齐云，念在你初犯，一念之差。先行扣押，待查清后，再做发落。”他说着看向了思齐，“至于你，你的伤要养。暂时跟着本将军好了。”

闻言，思齐和齐云两个都愣住了。他的决定，没有任何人敢质疑。

一夜之后，天亮了。刘璟原本打算去北城。碍于罪城城主未明，便委任与小安。军医要随军而走。他借故带走了思齐。

他身受重伤，一脸苍白憔悴，身子骨也很娇弱。白皙的肌肤也不像一个男儿所有。青色的衣裳衬着他雪白的肌肤，乌黑的发。美得不阳刚。头发用一根玉簪插着。闭着眼，安详地睡着。刘璟乍然一看他的五官，总觉得仿佛哪里见过。

“云儿……”他不由得低唤。

“将军，怎么了？”侍女听不真切唯唯诺诺地问。刘璟淡淡摇了摇头。他是真得太想念她了罢。那弯弯的柳叶眉，眉间精致的花钿。还有樱唇。眼前的他浓眉生机勃勃，确确实实不够精致。然则受伤的模样，还是可怜兮兮的。

换药的时候，那痛，痛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龇牙咧嘴地喊痛。

“堂堂七尺男儿连这么点痛都吃不了。”刘璟瞟了思齐一眼，暗想虽然他不是七尺高大男儿，但是确实是男儿。这么矫情。

思齐瞟了他一眼，反驳道：“痛还非说不痛，就是真男儿了？虚伪——”

“你继续喊。本将军不待见听。”他被问得哑口无言，冷冷甩出了一句话，起身出了车厢，骑马去了。

去往北城的路上，一般戈壁一般绿洲。思齐伤口感染，发起烧来。进入密林后，那灼热感褪去。烧是退了，却没有完全清醒的迹象。间或间醒来，只是睁开眼看了看，又闭上了眼。

思齐蜷缩躲在车厢角落，睡睡醒醒。看不真切眼前的人，然则身体却仿佛有自己的反应。紧紧扯着身边人的衣角。入夜时分进了北城。刘璟也不着急去找齐光明。只是寻了客栈住下。

她依旧不省人事。扶着她躺好后命人守夜。

半夜里思齐醒来了。她坐起身，压到了伤口。她倒抽了一口冷气。举起了手。她四顾，烛火摇曳，隐约可以看见那桌子旁边有人伏在案上休息。在完全陌生的地方醒来。想起昏迷前的那一瞬。记忆停止在那一刻。她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咳——咳——”

咳嗽声惊醒了案前的侍女。

“公子，你醒了？”那侍女赶忙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再发烧，真好！”这两日照顾他，日夜不眠。终于醒来了。侍女也松了口气。“公子，来，躺下。夜里凉，别冻着了。”她说着给思齐盖被子。思齐愣愣看着上方，问：“这里是哪里？你是谁？”

“你受了伤。刘将军担心你的伤势。把你带回来了。其余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香穗。”

“香穗……”她低唤了一声，“水！”

喝过水后，她觉得喉咙不那么难受了。闭上眼想要休息一下，可又觉得怎么也睡不着。便要拿侍女搀扶着她起身，到了窗前。推开窗，看着那皎洁的月光洒到走廊上。

“你看月色多美。”

“公子，这样的圆月，在大漠上悬挂着。空让人思乡。”香穗给她披上了披风。“别看了公子。你伤还没好全。”

思齐轻咳了一声，低下了头。“这天下处处是我的家。无处可思。”

“公子是在说笑吗？”

“天下为家，岂知不是没有家？”低沉的声音传来。思齐猛地转过身，看见了那推门进来的刘璟。

“你出去吧！”刘璟示意那侍女离开。思齐由始至终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心跳一下一下加快。

“看你的眼神，似乎有很多不解。有什么想问的吗？”

思齐扯了扯嘴角，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想问的。倒是将军为何不问我，我为何要冒罪城城主的名。”

“本将军查清楚了。你说的都是真的。被偷换身份原也是他们错在先。你伺机报复，我也能理解。只是毕竟你杀了人。伤好后，原本是要去服刑。”

“应该的。”思齐低下了头，“只是我没有杀她。她自己服毒死的。”

“这话你说着不觉得离谱吗？”

“我要杀他们灭口，进城主之后就可以下手。为何留到今日？我不屑杀那毒妇，脏了我的手。”她一激动，一握拳，手心隐隐抽痛。只觉得伤口仿佛是裂开了。她用另一只手扶着桌子，缓缓坐下，无力地伏在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