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听起来挺玄乎,实际上,这东西搭建起来特别简单,说白了,就是三个小凳子摆出一个等边三角形,用这些凳子做腿,进而挑起一个直径在一米五多一点的用来办酒席的圆桌面。
在圆桌面的边缘的位置,距离相当地安置上三十六根蜡烛,然后再在圆桌前面摆上一个能放下一些杂物的小桌子。红布一铺,各种我没见过的坛坛罐罐往上一放,这东西,就算成了。
等我们把一切收拾得差不多,四叔就招呼大家帮忙把王大爷抬到圆桌上去,先扒了他上身的衣服让他把肚皮露出来,又强行让他摆出一个“五心朝天”的姿势。
“五心朝天”,是一种“坐禅”的姿势,佛道通用,庙里打坐的和尚时常会用,因为结构的问题,这种姿势不容易歪歪扭扭,即便是一个死人,也能让他老老实实地坐着,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柔韧性不够都很难做出类似的动作来。
眼下这情况,也没办法啊,反正大家都知道救人要紧,就一个劲儿地把王大爷的两条短腿可劲儿地往上掰。
说真的,为了给他那脚丫子掰到膝盖上,四叔他们可是没少花力气,好几个大小伙子都累得一脸是汗了,王大爷才勉强坐了下来。说来也吓人,整个过程中,王大爷浑浑噩噩的,一点反应都没有,除了会鼓起肚子咕咕叫以外,就跟个植物人似的。
我当时小,大人们不让上前,就站在一边跟几个小伙伴一起看着,就记得当时王大爷顶着一个老大的黑眼圈,歪着脑袋,人就像是要断了气一样。他半睁着的眼睛,翻着眼白,嘴里耳朵里还流着一种像是鼻涕一样的东西,时不时地抽搐一下,还有一些类似粘液的东西从皮肤上面冒出来,既恶心,又吓人。
“诶,别看了别看了,你们先出去。”等一群人忙活得差不多了,该用的东西也准备齐全了,四叔清点了一下就摆摆手对大家说。
遇上这种事情,四叔是主心骨儿啊,哪里还有人不听他的,等大家呼啦啦地退出来,四叔就把屋门关上了,我离开的时候还很不死心地回头瞄了一眼,那红布扑救的桌子上,一叠手掌那么宽的符箓和一个很古朴的青铜铃铛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出去的时候,我问父亲,说四叔这是要干嘛,父亲摇摇头,说他也不清楚,但是,四叔的手段总跟鬼神有关,平白无故的还是不要沾染得好。闻听此言,我大为疑惑,于是又问父亲,这世界上,还真有鬼神之事么?父亲想了半天,叹息一声,接下来,不管我怎么问都没有任何回答了。
客观地说,在当时,站在外面的我真的很想看看四叔在屋子里头做什么,但是,我爸担心我被吓到,说什么都不让我扒着窗户过去看。就记得,隔着窗子都能听见,四叔的非常有节奏的脚步声,和衣服振动发出的噗噗噗的一阵响,那声音里头,参杂着什么让人听起来就觉得很打怵的杂音,有人哭,有人笑,就连,屋子里头的铜铃都叮叮叮地振个不停。
虽然我们都知道,屋子里头只有四叔和王大爷两个人,但是,那一刻,大家的脸上,还是挂出了惊惧之色。
那个法事持续了能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屋子里头逐渐安静下来,吱呀一声过后,四叔直接从门里头摔了出来,脸色铁青,满头是汗,手里的铜铃差点落在地上。于此同时,我们赫然发现,此时的四叔的身上还多了一件没见他穿过的赭黄-色的八卦仙衣。
看四叔如此疲惫,众人的心都跟着一沉,王家的老嫂子连忙上前询问,说这事情究竟怎么样了,四叔摆摆手,当时已经说不出话来。
此时偷眼看去,拳头那么宽的门缝儿里头,王大爷正像个和尚一样坐在火光闪动的圆桌之上。
在他的额头,脸颊,胸口,小腹乃至胳膊肩膀等处,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古怪符文。那些符文,极为工整,相互映衬也没有半点突兀的感觉。在我着眼过去的一刹那,眼前一花,我甚至生出一种幻象,仿佛,那些符文像是有呼吸的铠甲一样,正随着王大爷的气息缓缓地起伏着。
心中惊愕,揉揉眼睛再看过去,这种感觉立即没了,取而代之的,又是那个被化花了上半身的老头子。王大爷的嘴里,正里叼着一跟手指那么粗的毛笔,他低垂着脑袋在那里一动不动,那猫腰躬脊的样子,活像是庙里供着的“肉身菩萨”。
“四哥,这啥意思啊?老王大爷咋样了?”可能是被老王大爷的怪模样吓到了,老王大爷的一个本家侄子凑了过来。
“放心。。。。。。他死不了。”四叔说着,一边喝水一边咳嗽,被我搀扶着坐在墙边休息了一会儿,老头子才苦笑着对众人说:“诶?你们都傻站在这里做什么啊?事情还没完呢,过几个小时再来吧,二哥,我得回去休息一会儿了。。。。。。你。。。。。。你帮我盯着点。”
四叔说着,看向父亲,父亲点点头,便把四叔扶了回去,临走前,四叔还不忘嘱咐:“对了,里面没有动静,千万别开门。。。。。。见了风,这法子就不灵了。”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不过,在当时的我们看来,四叔简直就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又加上,人命关天,谁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想到这里,即便最没有耐心的我,也只能爬上墙头儿准备在这里等个结果了。
大约,过了能有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屋里头,突然啪啦啦地一阵响,好像很多东西都从那圆桌面上翻了下来。众人推门进去的时候,正看见王大爷扒着那个已经侧翻了的圆桌的桌面在那里狂呕不止,那些蜡烛,也早就烧尽了。屋子里头,带着浓浓的檀香味儿。
王大爷的本家侄子,是第一个冲进去的,紧跟着是王家的老嫂子,两个人刚一进去,就惊叫一声退了两步,于此同时,跑过来凑热闹的那些人也嗡地一下炸开了锅,我个子小,趁着这会儿工夫赶紧往人群里头挤,刚挤到前排,就一脚踩在了王大爷吐出来的那些东西上。
在当时,王大爷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可他吐出来的东西,很多,很怪,简直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
那是一种青黑色的液体,里面还混着很多叫不出名字的东西,看起来,就像一碗放了很久生了霉菌的疙瘩汤,最惊悚的是,那些不知名的像是肉块一样的东西。。。。。。它竟然在动,就像是一堆虫子似的扭来扭去。
那玩意,没手没脚、没头没尾,不仅恶臭难忍,而且为数众多。从王大爷的嘴里出来砸在地上,在见了风以后,很快又“死”了,软塌塌的化作一滩烂肉,再一点点地变成那种青黑色的汁液。那味道,真是比放臭了的咸鱼还要难闻,一出来,当时就把看热闹的熏跑九成,有那心理素质不够硬朗的,当时就吐了,加上王大爷本人在里头应和着,这院子里当时就热闹了,里里外外,都是一波又一波的狂呕声。。。。。。
老王家的老嫂子,捂着鼻子取来一个破盆给王大爷,王大爷就抱着那个泼盆吐了能有半个多小时,等他吐得差不多了,那铁盆也快满了,此时的王大爷,已经有了明显的意识,就在那里抓着老伴儿的手不住地往下淌眼泪,那场面,也挺动人的。
“臭小子,你快去把你四叔叫来,就说老王大爷醒了!”我正皱着眉头不知所措呢,一个看热闹的老头儿对我说,我答应一声,赶忙翻墙去叫人。
可还没等我爬上去呢,四叔已经从正门走了进来,他一把扯着我的衣服,像抓个皮球似的一下就把我从墙头儿上抓了下来,随后,四叔走进屋里给王大爷号了号脉,这才拿出纸笔写了一个方子让人到镇上去抓药。一切妥当,天色也晚了,四叔叮嘱了两句,随后便收拾收拾东西出了院落。
整个过程,关于前因后果的事,四叔一句话也没有问,可发生的一切,都在众人眼里。大家在那里议论纷纷,一个个都很纳闷这是怎么一回事。有人就说,王大爷这是从哪儿惹了仇家,让人下了蛊毒,还有人说,老王大爷这是出殃榜看错了时辰,有恶鬼过来讨说法了,还有那内心阴暗的,说,指不定是老王家那谁谁惦记上老王大爷那点家底儿了如何如何的。。。。。。反正,各种各样的版本翻着跟头地往外出。
这话啊,从人嘴里出来,可有些事好说不好听,村长大爷跟老王家关系不错,见他们嘀嘀咕咕的就喊:“都吵吵啥!都吵吵啥!一天天也没个正经的!看现在把你们能耐的,救人的时候咋没你们呢!都别吵吵了!究竟咋回事,咱问问我弟妹不就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