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街市,繁华的交通要塞,土城带来的那种温馨的和谐的美感,让顾君尘打心里的感觉到一阵的舒服,他悠哉悠哉的走在人山人海的街道里,眼睛渐渐的不知道应该放到了哪里,虽说已经逛过了不止一次集市,可是此刻他依旧感觉到了强烈的新鲜感。
“糖葫芦,糖葫芦,卖糖葫芦啦。”街边的小贩似乎永远都不知道疲惫,站立在街头卖力的叫喊着,粗壮的青筋在他的额头突起,一条干净的白帕被他随手的搭在了肩上。
“老板,怎么卖?”常年在山林中生活,对于这类甜食,顾君尘总有着无法抗拒的冲动。
“一文钱一串,怎么样?小老板,来一串?”小贩笑嘻嘻的看着顾君尘,拿着白帕轻轻的掸了掸自己的围裙,鲜红的糖葫芦上的糖浆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令顾君尘欲罢不能的光芒。
顾君尘使劲的咽了一下口水,刚准备掏钱,享受一下美食,一只大手却没由来的轻轻的搭在了顾君尘的身上。
“小伙子,这么年轻就吃这么多甜的食物,对牙齿不好啊。”
自从修炼了脉术之后,顾君尘的五感就格外的发达,可是这个人就如同一个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后并且把手搭在了自己的身上,自己却浑然不知,这让他如临大敌,强忍住想要一掌拍出的冲动,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这个身上一点杀气不带的人。
“是你,老变态!”
看清楚了来人的脸庞,顾君尘突然失声大喊道。这个人他还有着深深的印象,正是半个月前一直站在客栈二楼上一直盯着自己看,还露出怪异笑容的那位老者。
“混账,老夫怎么会是老变态?”
欧阳云溪有些不明所以的摸着头,看着大惊失色的顾云尘,心里有着微微的怒意,这娃娃瞅着眉清目秀的,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哪有初次见面,就骂自己“老变态”的。也或许是有缘,欧阳云溪又一次的站在了二楼的窗户边看见了和上一次一样和土包子进城一样露出兴奋好奇表情的顾君尘。
被苏明宇气了一顿之后,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心情,被欧阳云溪瞬间爆发出来,突然想起正是因为眼前这个小娃娃,就害的自己跟丢了那个神秘强者,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额,对不起了,老人家。”
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礼,更或者意识到了欧阳云溪那随时都要火山爆发,吹胡子瞪眼的表情,顾君尘微微的咳嗽了两声,恭敬的一弯腰,行了一个礼,一双清澈的眼睛里透着无比的诚挚。
“嗯,嗯,还算孺子可教。”欧阳云溪刚要破口大骂,准备撸胳膊挽袖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礼貌的小辈的冲动,在看到顾君尘恭敬的表现之后,那股子火气瞬间便烟消云散,也不知道为什么,欧阳云溪总感觉到自己和这个小孩格外的有缘,自己看着他总有着一种格外的亲切感。
可是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着这样的好脾气,能够轻易的原谅人的冒昧,欧阳云溪刚准备笑嘻嘻的套上几个近乎,却意外的被面色很差的小贩毫不客气的打断:“喂,我说你这个老头,你老了,不能吃了,你咋还不让别人吃呢?哪有这样打扰别人做生意的,来,来,街坊们,来评评理,我说,你这老头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小贩使劲的挥舞着手中的手帕,招呼着周边街摊的小贩们,常年的在这里贩卖东西,周边的小贩们自然熟到无比,听到有人居然来砸场子,自然咽不下这口气,纷纷聚拢而来,更有甚者已经挽袖拿起了扁担,挥舞着走了过来,不消一刻,欧阳云溪的身边就出现了许多个对着自己怒目而视的小贩。
“我,我,那个,那个,你们要讲尊老爱幼。”欧阳云溪嗫嚅着小声说道,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认识一下这个能让自己颇具好感的小娃娃,却被周边几十个摊贩围拢而住,看着凶神恶煞的众人,他的心里一直的发怵,憋了半天,也没想到别的,只好委屈的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尊你妹啊,你扰了我的生意,这怎么算!刚才那个娃娃骂的一点不错,你就是一个老变态!”小贩似乎并没有因为欧阳云溪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而选择轻易的放过眼前这个老头,他大声的呵斥着欧阳云溪,而周边的人也不停的随声叫着好。
“你,你,你,我,我,我!”欧阳云溪此刻感觉自己真的走了背运,被苏明宇损了一顿也就算了,现在又被一个小贩在这么多人面前好不给面子的训斥着,想着自己不可能自降身价真的去杀了眼前这个还不停辱骂着自己全家的小贩,他就感觉到心里一阵的憋屈。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我告诉你,要么今天你给我一个说法,要么你今天把我这些糖葫芦都给买了,否则,你想走,还要问问我这些邻居们!”小贩似乎越说越起劲,他一把抓住欧阳云溪的衣服,吐沫星子不停的在半空中乱飞着。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哎,那个小娃娃怎么不见了?”欧阳云溪这时才发现顾君尘不知道何时早就跑的没影了,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他瞬间感觉到一阵的烦闷与深深的无奈,也越发的了解到了“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的含义。
“节度使大人驾到,全都给我闪开。”
人群外突然发出了一声暴喝,宛若晴天霹雳,惊了众人一跳,待回声望去,看见一行全副武装的兵士,恶狠狠的看着自己,纷纷作鸟兽分散状的离开,刚才还热闹非凡的街市,一下子变得空寂无比。
“欧阳大人好兴致啊,居然在这里和街摊小贩吵架。”寇晃摇着手中的折扇慢吞吞的兵士中缓步走出,打趣是的看着此刻无比狼狈不堪的欧阳云溪,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咳,咳。”欧阳云溪赶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正了正神色,刚准备开口,却被寇晃的一声暴喝打断:“大胆刁民,居然敢聚众闹事,还妄图杀害朝中重臣,来人啊,给我拉下去斩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寇晃把“杀害”这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听到寇晃的话语,欧阳云溪的脸色突然变得格外阴沉,任由谁听了寇晃的这番话,都会感觉到其中浓浓的嘲讽的气味在里面,一个卖糖葫芦的普通小贩居然妄图杀害一个盖世强者,这话,若不是在恭维着这小贩,就是在刻意的贬低着欧阳云溪,想来,一个节度使根本没有必要来恭维一个小贩,所以,他这么做的意图也就只有后者了。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瞎了狗眼了。”小贩一脸惶恐的跪在地上,重重的不停的叩着头,点点的血迹在土地显现出来,一大串的糖葫芦不知道早就被他扔到了一旁。
“慢着,所谓不知者不怪,杀头,这不至于吧。”欧阳云溪轻哼了两声,表示着自己强烈的不满,仔细的打量着浑然不把自己当回事的寇晃。
“怎么不至于,欧阳大人在朝中的手腕何人不知,何人不晓,这种刁民,就不劳您亲自动手了,本官身为西漠节度使,怎么能忍心看着欧阳大人在我的地界受辱?”寇晃冷笑了两声,然后头微微的一歪,脸上显得有些不开心:“嗯,怎么还不动手?”
“诺!”两位兵士恭敬一行礼后,便拔出佩刀,向着还在不停磕着头的小贩走去。
欧阳云溪的脸色越来阴沉,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寇晃,他进入西漠的那一刻,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却没想到,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寇晃,低估了寇晃居然会如此的不给自己面子。
“慢着。”局面渐渐的变成了僵局,突然一声悠扬的声音传来,一位青衣老者慢慢的从欧阳云溪身后走了出来。
“原来是苏明宇苏大人,小官有理了,不知道苏大人又有何见教?”寇晃似乎对于苏明宇的出现一点都不意外,脸上的讥讽的意味更加的浓厚了。
“敢问寇大人用何律法来判决这个小贩死刑?”
“自然是我大秦的律法。”寇晃轻轻的闪动着折扇,无比骄傲的看着苏明宇,本以为他会说出怎样的话语,没想到听来确实如此普通的一句话。
“那么请问,大秦的律法哪条律法规定了你拥有可以先斩后奏的权利?我朝自建国起,注重礼教,轻刑法,更何况死刑,欧阳大人没有表明身份,不再朝堂,那么他就是帝国一个普通的百姓,这顶天算得上一个民事纠纷,理应交由衙门处理,你个节度使管理粮草,建设,何时又可以干预到刑法之中去了。”苏明宇不怒自威,字字珠玑,每一句都引用了大秦律例,话锋不可不谓之犀利,他微微一拂袖摆,一股浩然正气由内散发,镇住了现场的每一个人。
寇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色阴晴变化不定,过了半响,他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苏明宇和欧阳云溪,行了一礼,轻声说道:“感谢苏大人的教导,下官必当铭记于心,本想多听大人的教导,奈何事物繁忙,下官就先行告退了。”后,便挥了挥手,带着一行兵士快速的离开了。
“老苏。”欧阳云溪一本正经的看着苏明宇,突然无比严肃的说道。
“嗯?”
“你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粗人,真是个粗人,君子不耻为伍。”苏明宇有些鄙夷的看了一眼欧阳云溪,嫌弃是的摇了摇头。
“来,那我就来点文明点的,老兄请你吃糖葫芦。”欧阳云溪突然看见了被小贩仍在了地上的一大堆糖葫芦,然后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两串还没碰到地面的看似干净的糖葫芦,笑着递给了苏明宇。
“不要。”
“别小气嘛,老苏,来一个。”
“哎,我说不吃了。”
“快吃一个。”
“你这人,哎,你别说,挺甜的哎。”
小贩跪在地上也不知道磕了多久的头,只待声音都渐渐的消散了,他才慢慢的抬起了头,望了望空无人烟的街道,和自己身前摆放着的两枚铜钱,愣了一愣,然后他慢慢站了起来,冲着欧阳云溪他们声音消失的方向,重重的又磕了三个头,磕完之后,似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那种惶恐与委屈,顿时拿着那两枚铜钱,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