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早上,程莫言回来了。他看起来很疲惫,对我笑得有气无力。我暗暗猜测他在北京遇上了麻烦,所以也不打算追究他冷落我的“罪行”了。
不过年夜饭还是很令我振奋的。民以食为天!吃喝拉撒,吃永远是no.1的!
“宝贝,今晚打算怎么high?”程莫言问。
我无所谓地说:“你刚回来,就在家休息吧!有空帮我录春晚有意思的节目。我和陆希去六芒星广场看烟火。”
程莫言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着点点头。往年我都会缠着他干这干那,他今晚一定奇怪我的决定了。
陆阿姨暧昧地冲我和陆希眨眨眼。我装作没看见。
出了家门陆希就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重重叹了口气,说:“程莫言在北京出事了。”
陆希安慰我:“别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
我也希望是自己在胡思乱想。可惜我太了解程莫言了,他从不把商场上的污秽带给我,所以一般的小问题都不会表现在脸上。他回来后露出的疲惫我只看到过一次——靳舒女士和他争抢我的监护权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算了,他总可以搞定的!”我对程莫言信心百倍。
六芒星广场上人山人海。四周一对对情侣旁若无人地谈情说爱,拥抱,接吻。爱情果然是盲目的!许多小孩子挥舞着烟花棒追来逐去,乐此不疲。
“真是的,也不知道收敛一下!教坏了小孩子!”我不满地嘟囔。
陆希似乎在嘲笑我:“我们都上报了,波及范围更广!”
我一下子尴尬起来,眼睛不由自主地乱瞟。突然花坛边一闪一闪的烟头吸引了我。抽烟的是个女人,她的侧脸在灯光火光月光照映下显得平静而又那么动人心魄。我到抽一口凉气,真是缘分哪!
“陆希,我看到monica了!你等等啊,我过去一下。”我小跑过去,轻轻拥住她,低唤:“亲爱的~”
她似乎还沉醉在手边袅袅升起的烟里,低垂着眼没有作任何反应。过了一会儿,抬起头对着我露出了令所有人都为之惊艳的笑,那份冷清,那份寂寞,那份骄傲,是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
我和石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那亲密无间的感情是独一无二的,而与monica相处不过短短半年。我并不想拿两份感情作比较,但monica给我的感情震撼却是石头没有的。
一个穿男生校服的女生,是全校男生心中的神话,令全校女生妒忌得发狂,她是排斥所有人的孤独者,守护着只属于自己的寂寞。
如果她是男人,我一定非君不嫁,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怀疑自己受到沈怿的打击成了一个女同志。
“monica,你怎么这么久都不联系我啊?”我急切地问。
“我去旅行了,刚回来。”她掐灭烟头。地上已经有许多烟蒂了,说明她来了很久。
“旅行?什么时候去的?和谁?去了哪些地方?好玩吗?”我机关枪似的问。
“从高考完了以后就开始旅行。一个人去了西部。西藏、新疆、青海那边,都挺不错的。”
“什么!你没去南大读书吗?”我震惊万分。
monica大笑:“南大算什么!我根本没打算上!”
“可它不是你的梦想吗?”
“它……早就不是我的梦想了……”monica的表情变得有些迷茫。
气氛有些凝重,我故作轻松地说:“读书又不是唯一的生活方式。其实我也很想去旅行啊,所以现在超级羡慕你!”
“让那边站着等你的帅哥陪你去吧!”monica坏笑说。
我转过头,看见陆希站在那边,冷着眼看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monica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烟灰,说:“好了,别冷落了陆希,我可受不了他那刀子一般的眼神,我们回头聊。”她裹紧黑色的风衣,走进人群消失不见。
陆希走过来讥讽:“别看了,再怎么看还是个女人。”
我白了他一眼,吐字清晰:“肤-浅!”抬腿走人。
一不小心踩到一个人的脚,还没来得及道歉,尖利的声音响起:“没长眼睛啊!”
我迅速作出回应:“是你犯贱!”
被我踩到的女人穿着火辣,雪白的大衣下,黑色的抹胸和短裙,让我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当然,显得和我们这些老土人士格格不入。旁边的寒迦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那女人变色龙似的由老母鸡变身为小鸟,作出楚楚可怜状,朝寒迦依偎过去:“寒迦,她欺负我~”嗲地让陆希直皱眉头。寒迦不为所动。
前几天还宣称只要monica的寒迦现在就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让我心里十分不爽:“第几房了?”
“我没有计数的爱好。”寒迦依旧保持微笑。
“今儿个大家有缘千里来相会!刚才碰到monica,现在又撞见你。你可是成双成对,monica可就形单影只了。”
寒迦在听到“monica”后,突然面如死灰。
旁边的辣妹大概觉得没趣了,说:“寒迦,人家脚酸死了,走吧!”娇滴滴的声音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马上滚!”寒迦阴森森地说。看来他也是变色龙一只。
辣妹呆愣一秒,火速夹着尾巴逃跑了。
“她在哪里?”寒迦声音无限压抑。
我莫名奇妙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回答:“刚才在广场中央花坛,现在已经离开了。我……”
寒迦不等我说完拔腿就跑,一路发疯似的推开挡道的人,可惜花坛边哪还有monica的人影啊。他不停地向四周搜索,可是一切都是徒劳。他木着脸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疲惫地对对方说了句“她在六芒星广场出现”就收线了。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这个如此不可一世的男人在此时此刻却拥有如此绝望凛冽的眼神,如此寂寞无助的表情,如此痛彻心扉的哀伤。
他默默蹲下,用那双白皙一尘不染的手捡起烟蒂,一枚一枚……也许他捡起的不是烟蒂,而是一段惘然的感情。在这告别十九岁的冬夜,爱情如同这一枚枚的烟蒂,只剩下凭吊的价值了。至于那轰轰烈烈燃烧过的往昔,却在西北风中灰飞烟灭,尘埃落定,再也没有可追寻的痕迹。
寒迦小心翼翼把烟蒂放入外套的口袋,没有再看我一眼,转身离开。烟火照亮了他悲伤的背影,直觉告诉我,他哭了……
今晚发生的事太多了,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我似乎明白,但似乎又不明白,反正肯定不是好事,心里沉甸甸的。走在回家的路上,陆希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我们的脚步都很沉重,路灯把忧郁的影子拉得老长。
刚进玄关,程莫言笑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赵本山的小品都还没有放呢!”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累死了,先去睡了。”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呲——呲——”手机震动。一条短信:明天下午2点,我来接你。寒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