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溯沚仰望这冰天雪地的世界,赞叹不已。那处被冰封的轮台还在不紧不慢的旋转着,数着它千百年来的时间。
这是师父的秘密吧,师父也好讨厌,这么漂亮的地方以前都不带她来。
她撩起腰间的珍珠佩,还是那般温润。她还是不要跟师父计较好了。
她试着去隔着冰摸一摸那白玉柱,这冰没有化,像石头一样硬。
“有期哥哥,你知道这里怎么出去吗? ”她头也不回地问道。
背后是有期的回答:“不知道……”
溯沚好感骤降:“嗛,你那么多书都白读了!”
“溯沚姑娘,这轮台虽被冰封,却在动,或许它能告诉我们出去的方法。”
扭头过去,原来有期已经立身在轮台前面了,无限憧憬地望着那轮台。
她也一路溜冰过去,使劲戳了戳这轮台上的冰,结果把自己的手弄得又红又痛。
有期便将她那只红通通的小爪子握住,好给她一丝温暖。
这样突如其来的一握,让她触了雷电一般本能地缩手,惊恐万分地瞪着面前这家伙:“采花贼,你竟敢……竟敢占我便宜!”
有期一脸无奈无助无良无攻击力的表情。
这轮台忽然震动了一下,旋转得更快,可那冰却没有半分裂痕。轮台前,渐渐隐现出四列奇形怪状的赤色文字,溯沚是看不懂的。
“这是什么字,没见过,书上不是这么写的。”
“像是古老的金文。金文是殷商时的文字,我认得些许。”
“书呆子,那就快认啊。”
有期微微颚首,盯着那文字看了许久,才缓缓地念出来: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既然无缘,何须誓言?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溯沚略略皱眉,垂下头去,“为什么听起来……好像很难过的样子啊……”
她一眼求助似的瞥到有期身上,竟发现他比刚才还要惊愕,甚至狂喜。
他连说话都欢快了许多:“书中说,凤凰台是两千年前神灵凤灵所住的地方,没想到居然在这里!”
溯沚完全不解:“凤凰台?什么地方,我怎么没听说过。”
有期欣喜若狂:“这里可是仙神的遗址啊,凤灵是商朝神灵,也称‘玄鸟’,虽然之后凤灵就不知所踪,可他的传说却颇多,说法也不一。残卷中写道,凤凰台上就有这样的铭文!”
“什么仙神,能比我师父厉害吗?”溯沚见他这么夸,不禁气得叉手。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有期的兴趣没有半点减少,“不过这凤凰台怎会在光纪寒图之中?凤灵又怎会甘心屈居于一个图里?”
“喂,你说清楚点。”溯沚摇了摇他,“这毕竟是我师父的光纪寒图,凤灵……会和师父有关系吗?”
他想了想:“我也不知。关于凤灵的记载极少极碎,后来凤灵不知发生了什么,突然消失于世间……只是据说,在那之后,便多了一位仙界之主,号紫微上仙,但那并不是凤灵。再后来,紫微上仙斩杀叛变神界的入魔之神,可那个魔神也不知是谁……”
“那关我什么事啊,我只是想出去找到我师父!”
她完全不以为意,一路溜着冰,滑到一边歇着去了。
……
她看着那书呆子对着这轮台出神已经很久了,看一个东西,这么久都不会腻吗?
她偶尔拿出珍珠佩来把玩,却发现这珍珠佩上,一颗小珍珠正带着荧光,就和夏螟虫一样。因为这里是师父的私地,才会发光的吧……可师父在哪里呢。
她失望地低下头去,本以为进了光纪寒图可以找到师父,其实师父根本不在这……弃她而去了。
也不知有期在那都捣鼓了些什么,好好的轮台中间的冰融去了,成了一个冰洞,深不见底的冰洞。她见着不禁生起气来,气呼呼地溜过去,作势就要扇他一巴掌:“你干什么,这是师父的地方,你怎能破坏?”
有期忙拦住她还是红通通的小爪子:“我没干什么,就是刚才不小心按了个凸起的地方……就这样了。”
那这里面,是密道吗?
溯沚狐疑地看了那冰洞一眼,又收回手,也懒得拉上他,直截走进那冰洞里去。
“溯沚姑娘,小心点走慢点,万一有危险——”
没人理他。
冰洞里果然是一条通道,只是沿路都有夏螟虫飞舞,不昏暗,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通道,是通往仙境的路吧,地面上结了冰,壁角上却生了许许多多光华流转的仙草,那些夏螟虫就在仙草上缭绕。
溯沚心欢地蹲下来,一会捉弄这只夏螟虫,一会逗弄那株仙草,早忘了进来要干什么。
“溯沚姑娘,不要乱动,这里太滑小心摔了……”
话音刚落,就听有期一声尖叫,一下滑到了她身边,幸好没有踩上仙草,却惊扰了夏螟虫,飞走了。
她吐了吐舌头:“还说我,你都不小心,别碰坏了,不然我揍你。”
“溯沚姑娘——”
他刚要把她拽住,这妮子又活蹦乱跳地站起来,一路溜冰继续往前去了。没办法,他也只得跟着溜上。
……
这好像无穷无尽的通道走到尽头时,溯沚是有些小小的失望的。如果能一直走下去,起码还有能找到师父的希望,可到了尽头,也只能失望了。
尽头,是一个大冰窟,凄神寒骨。只走进去半步,呼出的气息就凝成白雾,再成冰霜。眼前展现的是满眼冰柱,高洁更甚水晶。
“溯沚姑娘,这里这么冷,我们……我们还是出去吧。”有期是打着寒噤进来的,不住地搓着双手。
“你是男人,怎么会怕冷啊,我就觉得一点都不冷。”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未修仙,肉身凡体,又穿的夏衣……”
师父老说带个徒弟很麻烦,原来带个哥哥比徒弟还麻烦。溯沚无奈地摇摇头,把他腰间的火灵玉扯下来,扔到他手上:“拿好,实在不行就揣到衣里,热死了我可不管。”
“因为这是溯沚姑娘你送给我的第一件东西,我须得拿好,不能有半点闪失。”他又把这玉当宝贝捧在手心,傻笑着端详了好一会才揣进衣襟里去。火灵玉真的很温暖。
“不就一块玉,至于么……莫名其妙。”
他笑道:“溯沚姑娘有所不知,赠人以玉另有含义。”
她斜了他一眼:“什么含义?”
有期正想施展自己满腔笔墨、长篇大论,又像是忽然醒悟,连连摇手:“没什么,就是表示友好……”
“什么友好,你这样一看就是在诳我,快说实话——别躲,看着我的眼睛!”
“……真的没有什么。不如这样,哪日得空,我再细细讲给姑娘你听。”
什么嘛,还是莫名其妙的。溯沚轻哼了一声,嘱咐一句“别忘了”,就把目光又转回面前这大冰柱。
乍眼一看,这大冰柱就是个冰柱罢了;可看得久了,却发现里头好像有不一样的颜色——是赤色和金色。她顿觉不对,又换了个视角去看,那赤色和金色更加明显,连起来,好像是一只大鸟的形状。
“有期哥哥,那里面是不是有一只鸟啊?”她把身边人拽过来。
有期也伸长了脖子端详一番:“看着像……外面是凤凰台,这只鸟会不会是凤凰?尾巴上的羽毛那么长。”
“不管那是什么,它被冰封在这里,好可怜……我们把它放出来,好不好?”
他微微摇头:“先不说这是神物所封,就是这千年玄冰,你我也无可奈何。”
“可是……可是这个冰一碰就化了,真的无可奈何吗?”
他这才看见,某个多事的妮子早就忍不住去东摸西摸,手一碰到这大冰柱,冰就自行融化,连融下来的水滴也没有。
和外面那些真正的千年寒冰不一样呢,好生奇怪。
根据他这两天的经验,知道劝了归白劝,只好道:“溯沚姑娘,小心点就是。”
溯沚就这样用手融化了冰,一步步走近那中央的凤凰。只隔一层薄冰时,她停下了。
那果然是一只貌似正在栖息熟睡的凤凰,赤黄色的尾羽很长,又好像很柔软。每一根羽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一直都不知道师父的原身,师父说,仙的原身,都是很圣洁的事物。
这凤凰……会是师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