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岳华山，位于陕西，南华阴市境内，距西安120公里，素有“奇险天下第一山”之称。

楚炎乘坐专机落地后，一路有云伯照顾，至于吃穿用度，小川流风早已安排妥帖，倒是不用自己费心。

花了两天时间在家族里玩赏，楚炎这才出门，当天夜里入住酒店。坐在床上，内息调和之下，一遍遍的在体内游走，从丹田分向四肢百骸，流淌到下肢还是没有感觉。

缓缓收功，睁眼，云伯在一旁晾起衣衫，忙碌家务。

“云伯，你明天就不用跟来了。在华山上四处走走，观赏风景好了。”虽然云伯称呼楚炎为少主，但是楚炎对其十分尊重。

楚家直系子弟虽多，但也不可能凡事亲力亲为，也不可能各个都能天赋异禀。因此楚家在社会上收容了不少孤儿，从小抚养，区分天赋，再根据天赋进行不同的学习。最后根据功勋给予职务，上到公司董事，下到司机保镖。而云伯就是在楚家进行过系统培养，在楚炎懂事起，就被分配到楚炎身边，管家，仆从，保镖，有时候甚至是老师，身兼数职。两人多年下来，感情之深，可以想象。

别以为这个仆从的身份很低微，楚炎这样的杰出后辈，迟早会成为楚家的核心人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跟随在身边的人会是什么待遇，那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云伯摇摇头，拒绝道：“我效忠家族四十余年，注定了跟随少主，一辈子就这样，一荣俱荣，主辱臣死。上次家族历练，我没能跟随少主，出了意外，令我自责至今，这次，小川流风再次邀战，少主主意已定，那我就不劝你了。只希望，我能跟随少主到最后。”

楚炎心头一跳，正对上云伯的双眼，这个老人显然也猜到了楚炎的心思。而这是楚炎最不希望的事。

“云伯，无需如此的。我已经跟家主说了，您可以在家族中颐养天年，从此不必在*心什么了。”

云伯语气平静，说：“我不会打扰你们的比武，你若赢了，我把你背回来，你若死了，我把你的尸体送回来。华山险峻，常人也难以攀登，何况你身子不便。我一起去，也好减轻你一份负担。”铺好床，云伯笑笑，道：“少主早些休息，不然明天容易犯困。”

说完，云伯就离开了房间，给楚炎留下诸多感慨。人生一世，短短十八年，身边有这么多超越了身份地位的关怀情分，夫复何求？

因为不是假日，来华山游玩的人不算多。小川流风和楚炎两人极为引人注目。

两人俱是一身白。小川流风穿着宽松的空手道服，腰间随意用了一条黑布捆扎着。楚炎一身白洁的衣衫，轻袍缓带，袖口用护腕裹了，腰间也是一条腰带收束着。不免让人浮想联翩，这是拍电影？

小川流风身后背了一长条状的物体，用布包裹着。

别人不知道，楚炎想想小川流风另一个身份，也就猜出来了：日本刀。

楚炎从云伯那里接过扇子，刷的甩开，悠然扇着。扇骨为钢铁铸成，有一边的扇叶还开了锋。这也是一件兵器。

此举等于提醒小川流风：“我也备了家伙，尽管放马过来好了。”

楚家武道传承千年，什么兵器不会使？楚炎不敢说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因为那是卖艺的。但是寻常的刀枪棍棒对楚炎来说还是不在话下的。

这次决斗，拳脚若是不能分胜负，多半还是要靠兵器来解决问题的。所以，楚炎就带上了一把扇子。为什么不带大枪长剑？好吧，估计还走不到山顶，警察局就先来人了。

像西部牛仔多好，回头，开枪，什么都解决了。

“楚兄，这次换了扇子了，应该会比上次那把剑结实吧？”小川流风笑道。上次楚炎的剑尖，硬是被小川流风膝肘相合的一击打碎了。

“呵呵，你这会把刀包裹的严实，别又像上次那般，连出刀的机会都没有啊。”楚炎毫不犹豫，反唇相讥。上回小川流风轻敌，只甩出了一个飞廉，后面被楚炎近身拳法打得没有抽刀的机会。

上山了，山路陡峻，轮椅已经无法使用。云伯走到楚炎面前，想要背起他，手中还准备了一副拐杖。

小川流风拍拍手，招呼道：“既然是我的邀请，那自然不能慢待了来宾。来，把楚兄抬上山去！毕竟，若非我的原因，楚兄今日上山还不是轻而易举。”

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子，走上前来，手里拿着担架的杆，一看就是特别结实的那种。在轮椅边鼓捣片刻，将轮椅固定在担架上，同时发力，将轮椅扛了起来。

轮椅为实心檀木，加上楚炎的重量，还要爬如此陡峭的山路，一般人想都别想。可见四人也不是等闲之辈。

“对了，这位老先生，要不，你也一起上去吧，我这四个手下功夫一般，蛮力还是不缺。华山难走，你上去歇歇好了。”

楚炎点点头。云伯双腿微曲，大筋抖动，拔地而起。已经被扛到肩部的轮椅，他一跃而上，稳稳的站在一个角落。缓缓的说：“谢谢好意，有劳各位了。”一字一顿，就像老人中气不足，需要调节一般。

然而，话音一落，四个男人脚下同时一阵抽搐。轮椅上仿佛加了好几个磨盘，云伯每说一个字，担架就重上几分，尤其是最后“了”字出口，担架瞬间下坠，让他们吃了老大一个亏。

楚炎的嘴角隐晦一撇，说：“各位可还好？不行的话，让我家仆从背我上山，这样稳妥些。”

小川流风眼神扫过四人，眼中冷峻之色闪过，四人身体稳住了，不是担架不重，而是他们不敢再抖。“无妨，我们比武要紧。若是区区一个上山就让楚兄深感不愉快的话，那比武就少了许多色彩。”

尚未动手，已经交锋！

小川流风接连提起楚炎身残之事，从而激怒对手。又暗指楚炎身体不能登山从而营造自己胜券在握的大势。还让手下露了一手，从而打击楚炎的信心。

孙子兵法云：“怒而扰之，乱而取之。”对此，楚炎早已烂熟于心，三年以来，养气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不仅没有发怒，还允许云伯用“千斤坠”强硬的反击了对方。

小川流风已知耍手段失去了意思，便不再夹枪带棒了。直接问：“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的？”

“或许与我差不多，应该在某些方面比我好些，在某些方面比我差些。”楚炎也有些感慨，三年前一战，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

“上次行动以我为首，我一直以为自己没有办不成的任务。然而上次却栽在你们手里，只有我一个人存活。对我的声誉是很大的打击如果不是我决策失误，也不至于让我的几位师傅身死他乡。”小川流风声音有些低沉。“这三年，无论怎么杀人，都无法宣泄我的愧疚。因为，你不死。但是我又在担心，怕你上次伤得太重，从此萎靡不振，或是一命呜呼。说不定我会发疯的，所幸，你没有令我失望。”眼睛瞬间变得如同毒蛇，毫不掩饰的杀气，激得楚炎的汗毛根根直立起来楚炎笑了，笑的无比轻松：“小川流风，你没有传说的那么可怕啊。”说完，又将眼神投向周围的风景，原来，他也是有负担的，这种负担下产生的杀意已经不再纯粹，就如一个赌徒执着于回本，则最后下场只有两种，或是血本无归，或是盘满钵满。

而小川流风，太执着于此事，在比武中，恐怕是不惜同归于尽的。这正合楚炎的打算。

“楚炎兄真有王阳明的风采，所谓此心不动。在生死面前，还能流连于世间风景，恐怕这会消磨阁下的锐气，比武，气势第一。”

“这是平和之法，若是像阁下这样成天的杀气四溢，武术的修炼就没意思了。”

小川流风反驳道：“武术是杀人之术，如果不能突破眼前的一切阻碍，那在比斗中不可能将武道的威力发挥到极致。相反，如果有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勇气，那何人不可战胜？楚兄，不知你所谓的平和，能否抵挡我的杀意？”

楚炎回道：“待会自有分晓，不是么？”

天色逐渐阴沉。有暴雨将至，这种情况下的山路更加难行，原本就不多的游人都不再往上走，山顶寥寥几人而已。

一时，四周静了下来，只剩下沉闷的雷声，在不住回荡。

“阁下真是考虑周全，佩服。”楚炎笑着拱拱手，也不知是褒是贬。这种天气为两人开辟了一个宁静而大气的比武场地。但是，比武也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在华山之巅比武，楚炎坐着轮椅，已经吃了亏，如今下雨，山顶更滑，一个发力，恐怕会把自己发到悬崖下去。

小川流风挑了一边，跪坐下来，随着呼吸，全身松紧调整，对天色之差不闻不问，劲风吹拂，衣服鼓起，仍旧没有丝毫反应，也不怕被风吹到悬崖下去。

楚炎知道小川流风已经开始准备，便收敛了一切表情，手掌相扣，劳宫穴与手指相抵。浑身上下的劲都沉着下来。

小川流风的手下都去山道入口处等，防止游人打扰。

“少主用拐杖吗？”

楚炎开了个玩笑：“用那个有武器的嫌疑。”

云伯微微躬身，道了声：“少主，那我去那边等你。”同样走到路口，垂手不语。

小腿一绷，仿佛屁股下安了弹簧，小川流风直接从跪坐的姿势站了起来。转身，下腰，劈叉，把各个关节都活动了一遍，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楚炎睁开眼，点点头，示意自己可以了。问：“比拳脚？还是亮兵器？”

小川流风解下身后的布包，放到地上，径直走上前来。知道对方比拳脚，楚炎拉开扶手的暗格，把扇子放进去。

小川流风双腿分开，一前一后，脚掌微微踮起，双手也是一前一后。摆出个“猫足立”的姿势。架子一成，气势猛然拔高，仿佛随时会从体内扑击而出，择人而噬。

楚炎双眼仿佛蒙上了一层薄幕，看不出里面的情感，想法。甚至连光泽也无。换个恰当的词，应该是“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