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在人群中扫过，逐个逗留片刻，眼中传递的压力让人倍感紧张。一时间，竟无人再与之对视。

“诸位对在下这点伎俩可还满意？还有谁要赐教的？”楚炎的脸色又和熏起来。他不知道的是，敢来动手的自然是公认的厉害，连续三人都给他击败，那还有谁敢来触霉头的。

氛围凝固了片刻，终于有人出面缓和气氛：“楚家有如此出众的后人，那自然是不愁后继无人的，可喜可贺啊。哈哈”

于是众人纷纷附和。

“请谅解我们原先的怀疑，是这样的，小川先生请我们做公证人，签订了一份决战协议，而他的对手就是楚炎先生。如今看来，的确是一场龙争虎斗啊，那在这里，我们请问，楚先生，你接战吗？”

“哦，原来如此，小川流风支付的公证费一定不少吧？让诸位这么不遗余力的为他办事？”楚炎戏谑道。

有几个人的脸色当即变了，片刻又恢复如常。回应道：“这话就不对了，我们相比于金钱，更希望这一场比武更够促进各派的武学进步，给我们带来更多的惊喜。”

楚炎心底冷笑：“老狐狸。原来是小川流风下了本钱，联合各派前来*自己出手。”于是道：“好，我接了。战书我已签名，不劳各位费心了！”

说完。退回家主身后。

家主冲他眨眨眼，嘴巴动也不动，却很低沉的发出声音：“小炎子，干的不错，剩下的交给我吧。老祖宗要见你，你上去吧。”

楚炎行过礼，走到后面，曾经这里也是通过楼梯才能上去，因为楚炎的原因，家主直接把各家各户的楼梯都拆了，直接换成爬杆，还有的是斜坡。而这里，则是类似滑轮升降板的一种机关。

楚炎上了升降板，双手扯动绳索，就这么到了二楼。

一个干瘦的身影坐在椅子上，背对着楚炎。头发花白，长髯及肩，却打理得很整齐。

“楚家四代，楚炎，拜见老祖宗。”楚炎推开轮椅，往地上跪去。不等跪上，一根手杖插到楚炎身下，硬是让楚炎跪不下去。老祖宗抓着手杖另一头，轻轻一磕，楚炎就被挑回轮椅上。

“不要拘泥于那些礼数了，坐着吧，咱俩儿好好聊聊。”老祖宗的声音不像其他老人那般浑浊，声音像锤子一般，每一个字敲打在房间里，带动阵阵嗡鸣。老人的内功何其强盛，也可见一斑。

“哎，这堵墙看着闷。”老人说着，手杖在墙边戳戳。整一边的墙壁顿时翻了起来，缓缓收起。外面的阳光顿时充斥了整个房间。房间外，一左一右两座小山，中间正好能看见一轮红日发出灿烂的光芒。

生意盎然，不觉令人心情大好。

“老祖宗真是好兴致，这小小的阁楼中也另有乾坤。令人眼前一亮呢。”楚炎赞道。

“唉，你们这些后辈平时都待在自己屋里，也不知在鼓捣些什么，人啊，有时候就应该让这屋子开开，看看外面的世界，也让外面的阳光杀杀菌。”

楚炎有些沉默，老祖宗可不就在说他么，这三年来基本上就在竹屋里没怎么动弹，连演武场都有些陌生了，更何况外面的世界？

“老祖宗教训的是。”

老祖宗抬抬手，道：“我时常自责，在楚家，我很多年前就不管事了。楚家五世同堂，到你们那辈，子弟很多，大多数我都没能亲自关心过。在这阁楼中，来见过我的人，也就二三辈那可数的几人罢了，其余的大多数后辈都在全国大大小小的城市里，多少年都难得把全家老小聚在一起。家族的企业，少了谁都不行。这就是大家族的悲哀啊。”

楚炎静静的听着，深以为然，楚家传承千年，不断的开枝散叶，不说历史上分出去的人丁有多少，就说到了现在，单单老祖宗以下的血统纯正的楚家人，就有数百之多。就算楚炎也没有全部记住的。

老祖宗继续道：“这么多年来，所有子弟都有一个信念——为了楚家的荣耀，楚家的存在，楚家的发展。为了这些，楚家人在战场上视死如归，宁死不降，无论什么事，都要保住楚家的声名。但是，每每看到那些后辈们吃了大亏，甚至付出生命，我心痛啊。”老人的声音有些哽咽。

楚炎知道，老祖宗这是在拐着弯劝自己，不忍心拂了他的心意，只好闭口不言。

“我现在老了，什么都看开了，荣誉，声名，未来，只要人还在，总是会有的。只要人还活着，那就什么都好。”

“老祖宗，这是秀儿的掩心镜，我交还给您，她小孩子不懂事，还请您不要怪她。”楚炎还是顾左右而言他，转移了话题。说着，将那片金属递过去。

老祖宗凝视掩心镜半响，“掩心镜啊，咱们家族千年以来的精神寄托。家主的信物呢。你啊，功夫还好，说起经商，人情世故，你就差了不少。家主的位置，你的确难以胜任。”接着又道：“霸元先祖曾说：‘以武传魂’，当代的世界，已经不是武学的世界了，古武神功，不复人间矣。我问你，你还信任武吗？”

楚炎想到当年丛林一战，军方的热兵器在近战时不如对方的忍者，却能以狙击枪点杀对方。敌人被楚宏远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但是楚宏远却葬身在数枚手雷的爆炸之中。武术一词，令人矛盾。

“我信！”

老祖宗搭住楚炎的手腕，将掩心镜推了回去。

“你收着吧，秀儿给你，那就给你了，等秀儿长大了，再还给秀儿。掩心镜的主人，必须身负先祖的精神。”

楚炎也就不再坚持，将掩心镜收入怀中。

老祖宗似乎想到什么，笑笑，说：“刚才那小子是不是在下面使用了御炁之术？他的气势，在这上面就感受到了。”

“啊？”楚炎愣了一会，终于反应过来，老祖宗说的“小子”是家主，顿时唯唯诺诺，也不好回答。老祖宗是家主他爹，他叫小子还是情有可原，借楚炎一个胆子，他也不敢拿家主乱说话。

“哈哈，你觉得，这门功夫如何？现在你相信古代武术界的繁盛了吗？”见楚炎点头，老祖宗道：“你从小学武，你觉得武学应不应该专门练力呢？”

这个问题对一般学拳的人而言那是众说纷纭的，反正各有各的道理。

楚炎想想，答：“当初我觉得不应该，因为肌肉体型不决定一切，后来觉得应该，因为身体才是功夫的基础。现在，我不知道，纯粹练力为拙力，而内家拳所说的明劲，不仅是力量，其间还有对力明白了然之意。懂得发劲，对全身劲力的淬炼后，再练体内之劲，从而产生内劲。我只能说不以力胜人。”

老祖宗道：“跟你说一件事吧。明代以后，武道其实就已经走下坡路了，我们家族在明末的时候，跟当时的风水世家有过一次交流，排除掉禁武、失传等原因，研究武道没落的原因，记录结果被写进了家族绝密中。”

楚炎竖着耳朵在听，生怕他突然不说了。

老祖宗缓缓道：“天地灵气流失。以往的大高手们，通过吸纳天地灵气来增长功力，就如我们楚家内功所作的一样。你练了那么多年，进展缓慢，对吗？我们家族是完全没有过断层的，霸元先祖留下的功法可以说完全没有错漏，但是先祖二十岁创下功法之时就已经在军中崭露头角，四十余岁内功完善的时候，已经无敌天下。而我们练得都是完善了的心法，却不如先祖当年的自我摸索。”

顿了顿，老祖宗继续道：“这就是为什么到了后来，家族渐渐的不提倡古代武学，而让后代们学习中国后期各类拳法的原因。古代，灵气充裕，宗师们都是通过吸纳灵气转化内力，在比武之时，就能把内力外放，达到增强自己实力的目的。甚至有一部分人，绝云气，负青天，那一部分人能通过引动体内的少部分灵气，然后改变周围的环境，他们被称为‘仙’。但是，后来呢，灵气锐减，当年的功法再好，也没有人能练得出来了。各大门派，家族，纷纷创立适应新环境的武学，原本一些二三流武学也被拿出来，结合了古法，革故鼎新，为后来的国术打下了坚实基础。”

“我说了那么久，你应该知道当今武学和过去的区别所在了吧？”

楚炎略微思考，答道：“过去的武学讲究依附自然，如今的武学讲究人体潜能的自我开发。”

老祖宗“呵呵”一笑，道：“你还年轻，武学的尽头是什么，我们都还没看到，这个希望放在你身上了。希望你能阻止中华的武学再没落下去”

楚炎深深一拜，道：“老祖宗武功高深，非孙儿能及，还望老祖宗早日进境。”这一句，等于委婉的表明了楚炎的意思，他依旧要战！

“唉。”老祖宗摇摇头。

“孙儿不孝，希望家族能够善待云伯，让他能够在此颐养天年。”楚炎请求道。

可能这是他如今唯一放心不下的事情了“楚云他忠心耿耿，这些年来他的心思我们都清楚，即使你不说，我们家族也是不会亏待他的。你放心吧。”

久久的沉默，两人就这样坐着，看着外面太阳缓缓暗淡。终于，老祖宗说：“今晚，走前，跟大家一起吃顿饭吧……”